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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雾里青

“有没有想过开在哪个城市。”

“瓷都或者南城吧。瓷都配套比较完善;南城离家近,地租低。各有优势。”

她话音落下以后,孟弗渊沉默了片刻。

后续的话,他斟酌再三,方才开口:“我有一个朋友,在东城南郊开了一间陶艺教室,最近生活变动,要离开东城回老家,打算把店盘出去。他那儿设备齐全,清雾你如果感兴趣,可以过去看看。”

陈清雾刚要开口,孟弗渊看她一眼,又补充道:“去年南郊文创园开了一座柴窑,对外开放。但我对你们行业了解不多,具体是否合适,你自己判断。”

他声音低沉悦耳,如玉石相叩,声调又不急不缓,便很容易予人以安全感,让人相信他能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负责。

陈清雾点头,伸手轻轻挠了挠脸侧皮肤,“我知道,看到过新闻。柴窑比较麻烦,那应该是东城唯一有柴窑的工作室。”

孟祁然笑说:“哥你人脉真广。”

孟弗渊没接这话,端起水杯喝了口水。

这些话昨天跟陈清雾单独待着时就可以说,但总觉得不合适,再如何解释,也推脱不了自己的私心。

所以特意选祁然也在场的时候提起。

陈清雾听完,当场认真考虑起来,“渊哥哥你对那边租金是什么区间有了解吗?”

“政府对文创园有政策扶持,地租不高。”

陈清雾当下有些心动。

除了孟弗渊介绍的设备齐全、园区有柴窑、地租低之外,还有个重要的原因:她最好的闺蜜学材料科学,也在东城读博,她所在的新校区离南郊很近。

陈清雾思索片刻,便说:“下周我抽空来一趟东城,过去看看可以吗?”

孟弗渊点头:“我来安排。”

却见陈清雾又似不自觉地抬起手来,抓挠皮肤,她脸侧那一片,已经有些泛红了。

他顿了顿,往她面前看去,随即神情一凝,揿铃叫来服务员。

服务员匆匆赶到:“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……”

孟弗渊指了指冰淇淋,“这里面加了坚果?”

孟祁然和陈清雾闻言都是一震。

服务员明显慌了,“我……您稍等我去问问!”说完飞快跑出包间。

孟弗渊这句话好像启发了陈清雾一样,她只觉得更痒,忍不住抬手。

“别挠!”

孟弗渊和孟祁然异口同声。

孟祁然强势而迅速地一把抓住了陈清雾的手。

孟弗渊望见孟祁然的动作,一顿,忽地意识到自己手臂也已抬到了半空。

孟祁然一只手抓着陈清雾,一只手按着她下巴掰过她的脸仔细查看,这动作几乎是将她半抱在怀里。

孟弗渊在一旁站着,只觉得心头涩然。

他似乎忘了,自己没这资格。

孟弗渊定了定神,看向陈清雾:“带药了吗?”

“没……”陈清雾平日饮食十分注意,国内烹饪不像国外常常用到坚果,就没再时刻带药。

她已经好久没过敏了,刚刚投入聊天也没留意,以为那种微微的刺痒,不过是敏感皮肤换季时的正常现象。

孟弗渊抽纸巾擦了擦手,径直站起身,“祁然你看着,我去买药。”他走得很快,自感有些狼狈逃离的意思。

冰淇淋里应当是加了某种坚果粉,剂量不多,是以除了瘙痒,并没有太过严重的过敏反应。

陈清雾望着孟弗渊匆匆而去的背影,一时怔愣。

——作为青梅竹马的兄长,他的紧张和担忧,未免有点过分深切。

而她记得小时候的孟弗渊不是这样。

陈清雾十岁那年暑假,家长把她放在孟家,同孟家家长一块儿出去旅游,他们觉得有孟弗渊在,又有保姆和司机,出不了什么事。

也不知该说他们太心大,还是太信任孟弗渊。

大人们出发后的第三天晚上,孟弗渊正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,忽听外面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。

他放了书打开门,孟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,语无伦次道,雾雾过敏了……

孟弗渊匆匆赶去客厅。

陈清雾脸上飞起大片红疹,呼吸也有两分急促。

保姆跟孟祁然吵得不可开交,一个说叫司机送去医院,一个说直接叫救护车。

孟弗渊直接喝道:都闭嘴。

十六岁的少年面色沉冷,有种叫人噤若寒蝉的气势,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。

陈清雾记得那时孟弗渊一点也不见慌乱,离开了客厅半分钟,回来后手里多了盒抗组胺药。

药是陈妈妈提前准备的,临走之前放进了药柜里,单独跟孟弗渊交代了用法,以防万一。

待她服了药,孟弗渊冷静地吩咐保姆,叫司机把车开过来,送医院。

到医院挂了急诊,医生问吃的什么药,孟弗渊直接将药盒递给他。

陈清雾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将药盒带上的。

医生做了基础检查,说没什么大碍,吃的药也是对症的,让再服用两顿,症状消退了就自行停药,叮嘱以后注意点。

末了,医生问孟弗渊:“你多大了?看着不像是大学生。”

抢答的是孟祁然:“我哥今年十六岁!”

医生说:“小伙子很冷静啊,知道带妹妹来看儿科急诊。十六岁自己都还只是个小孩呢。”

最后这句话让孟弗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,酷哥可能不希望自己还跟“小孩“二字划上等号。

陈清雾瞥见他的表情,没忍住噗嗤笑了声。

孟弗渊立即瞥过来,她顿时不敢再作声。

回到家,进门的时候,陈清雾听见孟弗渊在身后说:“以后自己注意点。”

那语气不很耐烦,现在想来也能理解,好好的暑假不能出去玩,要在家看着两个拖油瓶小屁孩,任谁都会很不爽吧。

陈清雾那时候只有给人添了麻烦的愧疚,讷讷地道歉,“对不起……”

孟弗渊就更不耐烦,“又没做错,道什么歉。”

后来,陈清雾临睡前听见外面有动静,跑到门口偷听,是孟弗渊在训斥孟祁然,说他十来岁了还跟没长脑子一样,什么都敢给妹妹吃。

孟祁然不服气:“她吃什么我还得负责吗!”

“她在我们家做客,我们就得负责。”

孟祁然被堵得没想出辩驳的话,只哼了一声。

这件事让他们所有人都长了心眼,陈清雾自己尤其,往后吃什么东西必得再三确认。

今日订餐,孟弗渊也是一再强调,不要添加任何坚果,谁能想到作为赠品的冰淇淋却成了漏网之鱼。

没一会儿,孟弗渊买药回来了。

餐厅经理过来免了单,又一再道歉,说会加强对服务员的培训,末了恳切地请求孟弗渊别将这事儿告诉给餐厅老板。

孟弗渊说:“我跟老板是朋友,出了问题尚可以商量。换成其他人,你们今天轻易收不了场。这是管理上的漏洞,我不能替你们打掩护。”

经理喏喏点头,不敢再置喙什么。

耽搁了一番,菜快凉了,大家也都胃口尽失。

下午四点的飞机,陈清雾现在就得出发往机场去。

孟弗渊推了一个会议,亲自去送机。

路上孟弗渊找她要电子登机牌的截图,她发给了他,当他是要确认出发的航站楼。

车抵达机场,孟祁然送陈清雾进去值机。

走往值机柜台的路上,陈清雾手机振动。

微信消息,孟弗渊发来的。

孟弗渊:午餐体验很不愉快,抱歉,是我的失误。帮你办了升舱,飞机上吃点东西吧。

孟祁然见陈清雾站定不动,跟着停住脚步,“怎么了?”

“没。”陈清雾收起手机,“走吧。”

陈清雾走在前,去往头等舱的值机柜台。

孟祁然倒是疑惑:“这次怎么舍得买头等舱了?以前我劝你你都说要省钱。”

陈清雾每天跟土与火打交道,一点也不娇气,自工作以后没问父母要过一分钱。自己工资有限,自然撑不起太过奢侈的消费,因此通勤坐公交,飞机坐廉航经济舱,都稀松平常。

“渊哥哥帮忙升的舱。”陈清雾实话实说。

孟祁然挑了挑眉,“不知道的以为他跟你才是亲兄妹。”

送到安检口,孟祁然停住脚步,“这边的事情收尾了我去找你。”

陈清雾点点头,“你快回去吧,别让渊哥哥在停车场等太久。”

孟祁然说:“我看着你进去。”

陈清雾接过行李箱,进了安检口,在走进通道前,她回头看去。

孟祁然还站在那儿,但不知谁给他打了个电话。

他正低头接着电话,因此没有看见她看向他的这最后一眼。

陈清雾收回目光,转身。

登机落座,片刻后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。

孟祁然:起飞了没?落地之后记得跟我说。

陈清雾回复:马上起飞。

另外两条,是孟弗渊发来的。

第一条是:今天实在照顾不周,抱歉。餐食成分记得跟空乘确认,注意过敏症状有无反复。

另一条则是:落地之后,给祁然发消息。

陈清雾刚准备回复,左侧又弹出一条新消息:

照顾好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