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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6章 兵者,势也(1 / 2)

作品:《从箭术开始修行

陈三石率众离去,又行出五十里后,在荒野中一处官道岔路口停下来。

“许……”

他实在是喊顺口,一时间难以纠正:“拿舆图来。”

“谁有舆图?快!”

赵康等人翻翻找找,半晌也没个动静。

“大人,我这里有。”

夏琮早有准备,他第一时间把舆图拿过来,恭恭敬敬地在其面前:“卑职有些拙见,不知道当讲不当讲?”

这一路上,他听得出来,将军分明是想喊那位被封为卧龙先生的许大人,说明将军缺一位左膀右臂,他恰好取而代之,日后也好跟在将军身边多多学习,成为一名心腹嫡系。

陈三石看着地图,头也不抬地答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
“多谢大人!”

夏琮拱手弯腰:“卑职觉得,即便是释放降卒以后,直接劝降也仍旧没有作用,一定要先兵,后礼,先打下来一座城池,然后用行动做表率。”

“嗯,思路没错。”

陈三石看了他一眼:“继续说。”

得到肯定后,夏琮面露喜色,把脑子里早就想好的分析,一股脑儿地全部说出来:“昭通府内,如今还有八千守军,其中两千是当地驻军,六千是其余地方征调而来的精锐营兵,再加上百姓相助,直接打昭通肯定是行不通的。

“所以,卑职觉得,先去攻打距离昭通较近的松林府如何?那里的敌军守军数量不多,本身就遭遇围困已久,要是再加上三千玄甲军猛攻,是有很大概率强攻下来的。松林府陷落后,自然会对昭通府造成动摇,然后再去劝降方能起到作用。”

“不,远远不够。”

陈三石否定道:“先不说这个代价需要多大,光是时间就不是我们能耗得起的,而且你知道为什么,一定要在两个月内,拿下昭通府么?”

“除去需要更多的兵力集中攻打永乐府以外,卑职想想……”

夏琮只觉得像是在参加考试,十分认真地答道:“两个月后,庆国的援兵很有可能会赶到,保守估计也在五万以上,而想拦住他们,最好的位置就是在绿岭山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,但这就需要绕开昭通府,不把昭通府拿下,就意味着在我方的后路留着一把刀子,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偷袭我们。

“要是这么一说……

“咱们的形势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乐观!”

他神色凝重起来,“要是等到绿岭山外的庆国援兵赶到,我们无法抽调出足够多的兵力去阻拦的话,就意味着有可能要被迫放弃继续攻打永乐府,另择城池驻守。

“在这种情况下,局面就会从大盛朝围困敌军,变回双方割据僵持。

“原本庆国在莱州的一盘死棋,就全都活过来了。

“要是再加上虎牢关外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南徐国援兵……

“大盛朝在莱州的一切,搞不好都要前功尽弃,收复三州之地会变成奢望。”

旁侧。

另外两名玄甲军千总,萧诤、游季可听完以后也是神情严肃。

“你们几个还算是清醒。”

陈三石继续说道:“所以,我们要做的事情,是争夺时间,时间就是战机,越快处理掉各个城池的兵马,聚拢我大盛朝分散在各地的兵马,才能够有充分的准备,去应对接下来会出现的变化。

“而攻城最快的办法,就是让敌军开城受降,要是打起来,即便是再小的城池,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和兵力,将近千里的战线上不知道多少城池,累积起来的时间,我们根本就耗不起。

“一座松林不够,一座昭通也不够。

“我要的,是除去永乐府之外,整个莱州境内,三十六府,全部望风而降!”

三十六府,全部望风而降!

夏琮几人面面相觑,显然是有些难以相信。

而且,军令状上。

只要求他们搞定昭通府,真的有必要搞这么大吗?

萧诤困惑道:“大人,卑职斗胆,这难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?”

“是啊大人,卑职不是怀疑你,只是……”

游季可附和道:“劝降一两座主要的城池,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,三十六府尽数招降,几乎……是不可能的事情吧?”

“哼!大惊小怪!”

朱仝不屑道:“连老子都懂,先这样,再那样就行了!”

“老朱,伱别捣乱。”

庄毅把他拉下去:“好好听大人讲话就行,你懂个屁!”

不过鄱阳出来的弟兄,确实反应较为平淡,因为他们丝毫不怀疑自家将军能够达成说出口的战略目标。

“游季可,有一件事情,你说错了。”

陈三石的目光没有从舆图上挪开:“有时候,让一州诸多城池归顺的难度,往往要比单独劝降一两座城池容易得多,此为,势。

“有人说,兵者诡道也,有人说,兵者王道也,也有人说,兵者先立己于不败之地,以待敌之败,最重要的是一个求稳之道,而我说——”

他在此停顿后,说出来的每一个字,都像敲响一次洪钟大吕:“兵者,势也!”

“势也?”

夏琮恍惚。

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抱拳道:“大人赐教!”

“天下的一切,不过都是一个势字。”

陈三石从戎以来,大大小小也算是参与过不少的战事,略微有些感悟:“攻城有攻城的悍不畏死之势,守城有守城的宁死不屈之势,冲阵有冲阵的陷阵求死之势,决胜有决胜的不可阻挡之势,同理,溃败有一溃千里之势,就连投降,也有一蹶不振,望风归顺之势。

“此势一旦养成,敌军自会如同丧家之犬、斗败雄鸡,不会再诞生出半点反抗的想法,他们只会剩下一个念头,降。

“我们要做的,就是打造出‘归降’的大势。”

“兵者、势也!”

夏琮有些不明所以,他问道:“那大人,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打造出大势?”

“总共五步棋。

“这第一步,我称之为围师必阙。”

陈三石下令道:“传我的将令,除永乐府外,各部将领立即停止攻城,并且留一条小路出来,给他们的斥候,留下互相传递消息情报的途径。

“夏琮,你把原话写下来,然后用海东青传达给各部即可。”

这次他用的,是四师兄的海东青。

“然后便是第二步,跟我走!”

“驾——

一行人全速前进。

很快就来到。

最近的,看押降卒的城池。

武将和阵卒,都是分开关押的。

其中炼脏及其以上的武将,大部分还会用玄铁钩锁打穿琵琶骨等部位加以控制,防止生出乱子。

但是阵卒没这个必要。

阵卒脱掉甲胄、放下兵器,然后打乱各自的编制,在没有武将带领的情况下,就是一盘散沙,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区别不大。

陈三石勒马而停,高高举起手中的令牌,大声问道:“谁是此地看押降卒的将领!”

“陈将军!”

一名参将早早接到指令,出城迎接:“在下朱七,这里的降卒都由我负责看押,陈将军有什么交代的吗?”

陈三石淡淡道:“舆图。”

夏琮立即照做。

“笔墨呢?”

陈三石补充道。

“卑职该死,以后时时刻刻备着笔墨!”

夏琮火急火燎去准备,然后递来蘸好墨的毛笔。

陈三石拿起毛笔,在舆图上勾勒出一条行动路线,吩咐道:“朱参将,你释放降卒的时候,务必按照我画出来的路押送,给他们发放干粮,动静闹得越大越好。”

“这些路……”

朱七看着黑色的线条:“这不是在招摇过市吗?我懂了,陈将军的意思,就是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看到,咱们把降卒释放了,削弱其余各个城池里的守军抵抗意志。”

“嗯。”

陈三石颔首:“除此之外,挑选两千名嗓门洪亮的降卒留下,暂时不要释放,另做他用。”

“嗓门洪亮?”

朱七没能理解如此安排的意义何在,但他还是点头道:“我知道了,陈将军放心吧,我会准确执行,保证不出任何差错。”

“出了差错,要你脑袋!”

陈三石提醒道。

“领命!”

朱七转身去照做。

陈三石高坐于马背之上:“接下来,就是第三步!”

……

昭通府。

城外。

崔从义看着最新的命令,久久没有说话。

“崔将军。”

沙文龙问道:“姓陈的是不是又给咱们下达什么命令了?”

他们坐营主将级别,如今却是要天天等着一个参将的命令行事。

“嗯。”

崔从义说道:“他叫我们停止攻城后,每日派人送一封劝降书,外加日夜不停的喊话,然后城外的兵马,要做到围三缺一,放昭通城内的探子和斥候出去打探情报。”

“荒唐!”

沙文龙实在无法理解:“围城战役,要的就是极致的压迫感,压迫到城内的敌军心神不宁,而切断他们之间的通信,就是制造压力的最好办法,放他们出去,不是在给他们希望吗?”

凭借一两只黑鹰传递的情报,终究是有限的,毕竟只有高级将领才能作为落地。

更多的详细情报,往往还是需要依靠斥候打探。

把所有的斥候锁死在城内。

就意味着,在城内守军的视野当中,除永乐府等少数几个地方外,其余是一片漆黑的。

可要是把斥候放出来。

就意味着各个城池之间,能够互通有无,商量对策,给他们一种互相支撑的感觉,坚持下去的信心自然也就越大。

“这不是在给咱们攻城制造难度吗,真是胡乱指挥!而且就不怕真把他们放跑了?”

说到这里,沙文龙眼前一亮:“我有个主意,不如故意放出去一些人,尽量把损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,然后就说是姓陈的指挥失误,砍了他的脑袋,如何?”

“你想多了。”

崔从义冷笑道:“陈三石有令,让我们务必控制住缺口的大小,只放斥候不放敌军,要是有人借此突围成功,他先砍我们的脑袋。”

“他敢!”

“他有什么不敢的,大帅给过令牌,你要是敢抗命,他就算砍你都不能还手。”

崔从义扔掉信笺:“沙将军,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。”

“恶心!”

沙文龙不得不执行命令。

“不管陈三石在搞什么鬼,只要是他真能逼得邓丰出城投降,也算是好事一桩,先不说父王跟香火神教对我们的要求……”

曹樊沉思着:“就算是对于整个莱州都是极有利,一者,昭通府的地理位置十分关键,关系到后续的局势走向。二者,邓丰名气很高,‘邓青天’,义薄云天‘邓三爷’等都是他的绰号,此人若是肯降,必然能够带动诸多城池投降。

“可问题是,他该怎么做到呢?

“这一眨眼就是将近七日过去,也见不到他的人影,两个月的时间恐怕来不及吧?”

自从他放弃竞争首席弟子以后,惊讶地发现,自己对于陈三石的记恨开始迅速减少,反而更多的是欣赏,只是眼下的局面,实在想不通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。

“先按他说的做就是。”

崔从义隐忍道:“反正要是不起作用,贻误战机导致出什么严重的后果,不需要你我负责,索性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。”

“崔将军。”

云霄子穿着大盛甲胄,扮成官兵的模样出,提醒道:“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,我等务必拿下此城才是!”

“道长放心吧。”

崔从义说道:“就算拿不下此城,太子殿下交代的事情也一定会办妥当,不会耽误大事的。”

“贫道也只是提醒。”

云霄子说道:“而且定成败的地点,最好还是能在京城以外的地方,”

“这个就很难说了。”

崔从义皱眉道:“眼下的情况来看,三州之地,还真不一定有多大的把握收复,总之事不成的话,再另择时间地点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云霄子没有再多说,悄悄退下。

……

昭通府,城内。

持续四十余日的惨烈攻防战之下,城墙之上早就变得满目疮痍,尸体堆积如山,将士和民夫们更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。

但在这一天,一切戛然而止。

城外的敌军忽然间没了动静,只剩下寥寥两三个人骑着马匹在城墙下面劝降喊话,偶尔射到墙头上的箭矢,也都携带着劝降书。

“城里的庆人和庆军听着!”

“早早开城投降,饶尔等一条性命!

“否则的话,城破人亡,一个不留!”

“尔等何必苦苦死守!”

“你们是等不到援军的!”

“……”

城墙之上,趁着战事停歇修补工事的民夫和将士们都是半信半疑。

“大将军!”

庆国将领汇报道:“盛朝的兵马全部退回到营寨之中偃旗息鼓,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再继续攻城,不仅如此,我们这次派出去的斥候,也终于成功突围出去,很快就能带回来附近其余城池的战况,这是不是说明城外的敌军放松警惕,咱们要不要找个机会试试突围?”

“不可。”

玄象境圆满的昭通府城大将邓丰,此时正在亲自搬运滚石,他平静地说道:“这围三缺一的手段,大概率是在诱骗我们出去,城外必有埋伏,继续守城就是!”

“三爷,我、我们还能守多久?”

“是啊,这样打下去,什么时候是个头儿?”

“据说永乐府那边也被团团围住,莱州是不是要完了?”

“唉,如今已经是一月份,眨眼之间我等就离家数月,至今连一封书信都没有办法送给家里。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将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。

城内的百姓同样是苦不堪言。

比起守军,他们每天死人才是最多的。

“大人……”

“您给个准话吧,到底啥时候才能结束。”

“是啊,多久能把城外敌军打退。”

“我爹的尸体,从城墙上摔下去,到现在还没机会收尸呢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砰!”

邓丰忽然间把怀中巨石抛下,发出一声巨响,他的声音铿锵有力:

“你们问本将,要守到什么时候?实话告诉你们,至少也还要六十日!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继续守下去,可以去开城投降,去啊,本将不拦你们,只要——”

他刻意顿了下,然后加重语气,“你们敢相信盛人的话!”

“这……”

将士和百姓们面面相觑,哑口无言。

是啊。

盛人的话,能信吗?

据说当初攻打雷山府一带的时候,也曾说过类似的话,然而当地百姓的结局如何,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,足足五府之地,变成人间炼狱!

“看来,你们还不算愚昧!”

邓丰走上高处,用他雄浑有力的声音发问道:“另外,你们再想一想,盛人明明已经攻城月余,为何如今突然停下来?

“没错,就是因为他们发现攻不下来,不得不放弃!

“劝降书不该是使我等动摇的东西,而是他们即将溃败的凭证!”

“将军说的有道理!”

众人恍然大悟。

“他们停下来,正好说明他们打怕了!”

“怪不得,之前跟疯了一样,结果忽然间停下来。”

“咱们可不能上他们的当,一旦打开城门,盛狗们肯定疯狂地展开报复!”

“是啊!就算他们不杀百姓,也不会放过咱们这些卒子。”

“要是当了降卒,倒霉的直接当成奴隶,或者干脆被当成畜牲虐杀!”

“盛朝有个女将军叫荣滟秋,据说她每天都要杀十几个活人,不然的话睡不着觉!”

“就算运气好,接受他们的收编,得到的粮饷、药材,也是最差的,将来上战场必须要冲在最前面给他们当挡箭牌!”

“而且,还要跟家人分离!”

“……”

“诸位弟兄,父老乡亲们!”

邓丰的声音在气血的加持下,响彻方圆数里:“你们不要恐慌,如今城内粮草充足,兵力稍微逊色,但是有十几万百姓!

“外面的崔从义、沙文龙,对于我邓某人来说,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,不值一提!

“只要我们二十万人齐心协力,城外的区区三万人,何足道哉?!

“而且还有一个大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!

“最多再有两个月,我大庆皇帝陛下就会御驾亲征!到时候,昭通府非但能活下来,还能立下大功,守城的所有将士和百姓,都重重有赏!

“免税三年,不,五年!

“我邓丰在此承诺,此战过后,整个昭通免收税粮五年!

“另外传令下去,开仓放粮,接下来的两个月里,白米饭、大白馒头管够!”

五年!

免税五年是什么概念?

意味着这五年,百姓们很可能吃饱肚子,说不定还能攒下来一些余钱,再也不用过那种,每年春耕时节,还要借高利贷买种子的日子。

一通演讲下来。

十几万人再次重新燃起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