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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、第二十六章(2 / 4)

作品:《与兄书

又一个甜腻的女音钻入耳中,带着浓浓的风尘气息:“花十两银子就换了个绝色少年,这买卖不亏!可惜是个小哑巴……不过也无妨,好好教习乐艺,有些客人就好这一口!”

“小小年纪骨头真硬,既然沦落至此,你就得认命!想逃?当心断了腿!”

“杀了他们!”

“杀!杀!杀光他们!”

“利用谢家的权势,躲回属于你的一切!为你娘报仇雪恨!”

“你这厄运缠身的可怜人!看看你脚下的尸首和满手肮脏的鲜血,有什么资格觊觎谢家的掌上明珠?!”

各种声音如潮水般涌入耳中、钻进脑里,男的女的,哭的笑的,尖利的声音层层叠叠在这逼仄的黑暗里肆意回荡。谢霁皱眉,闭眼捂住耳朵,却始终无法阻止那些咒骂声侵入脑海……

这样的噩梦从十二岁开始便时不时出现,搅得他整夜不得安宁。他常会于梦中惊坐而起,浑身冷汗大口呼吸,然后睁着眼直到天亮。

醒过来。他安慰自己:醒过来就好了!

他咬牙硬撑,挣扎在充斥着死亡和仇恨的梦境里,正欲崩溃之际,忽然,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哭笑和咒骂戛然而止,梦中重归宁静——

是一片十分温和的宁静。

紧接着,一个柔软的嗓音传来,带着笑意唤道:“九哥?”

这声音无疑是最好的安神符。

尸山血海不见了,唯有一豆金色的萤光在黑暗中漂浮,轻灵,美丽。他伸出手,那金光便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掌心,暖融融的。

“九哥?”少女的声音再次从虚空传来,一声比一声清晰,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,“你还不醒,我可要生气了。”

掌心的光越来越亮眼、越来越温暖,谢霁身形一跌,猛地睁开了眼。

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,继而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。

“九哥醒了!”

一声欢呼,谢宝真第一时间凑过脸来,眼睫还残留着湿意,难掩兴奋道,“可算醒了!”

谢霁艰难扭头,看到了趴在床沿的谢宝真,明眸皓齿,和梦中一样明丽鲜活,是他求而不得的光。

谢霁的喉结动了动,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,谢乾和梅夫人已闻讯赶来。霎时进进出出的人来往不断,清净了一年多的翠微园挤得满满当当。

见到长辈在,谢霁曲肘,眉头紧皱,费力地撑起身子坐起。谢乾见了,忙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,低沉道:“不必行礼,慢些。”

梅夫人看了病榻上的谢霁一眼,又弯腰拍了拍谢宝真的肩道:“宝儿让开些,先让大夫给他把把脉罢。”

谢宝真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榻旁起身,将位置让给背着药箱赶来的窦太医。

窦太医诊脉,侍婢端茶倒水,人群来往的缝隙中,谢宝真一直紧张地盯着谢霁的神色。感受到了她的担忧,谢霁的目光隔空与她相碰,苍白的唇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,似是在无声地安抚她。

“烧已经退了,小郎君已无大碍。接下来只需内服外敷七八日,再静心调养些日子便可痊愈。”老太医龙飞凤舞地写好药方子,将其双手交到梅夫人手里,叮嘱道,“创伤较大,切记不可沾水,不可剧烈运动,若是伤口裂开感染,再想痊愈便难了。”

梅夫人领了方子,嘱咐下人即刻去拿药煎煮,又对太医道:“我听宝儿说,九郎的嗓子已能发声了,只是声音艰涩不似常人圆润,可否劳烦您一并给他瞧瞧?”

前年谢霁刚进谢府时,窦太医便曾给他诊治过,也知晓他失声乃是饮毒所致,故而抚须颔首道:“自然可以。”说罢,重新坐回榻边,朝谢霁道,“小郎君可否张嘴发声给老夫听听?”

众目睽睽之下,谢霁的喉结几番抖动,极其细微地张了张嘴,却没有出声。

窦太医安抚道:“你不必紧张,随便说两字便成,让老夫听听你的发声状况如何,方可对症下药。”

谢霁抿了抿苍白干燥的唇,依旧没有出声。

一旁的谢乾叹了声,开口道:“今日便这样罢,莫要逼他,让他好生歇息。”说罢,他抬手挥退了一众仆役,转而看向榻上的谢霁温声,“你受苦了,躺着别动,晚膳我让人送过来。”

“宝儿,你也随我们出去。”梅夫人道。

谢宝真看了眼病榻上孤零零的谢霁,见他额上还未干透的冷汗,便软声请求道:“阿娘,九哥是因我而受伤的,我想陪陪他。”

梅夫人柳眉一蹙,不过到底没多说什么,同谢乾一起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