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并没有纠缠雷惊蛰很久，因为就在这时，雷惊蛰的师傅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冰冷的对他说道：“杀了他，否则放下你手中的刀，因为连人都不敢杀的人是不配拥有春雷刀的。”说出春雷刀三个字的时候，从来犹如坚冰一样冰冷的他语气上似乎有了一丝波动。

雷惊蛰的心彻底的冰冷，比他苍白的手还冷，原来真的是师傅安排的。这时黑衣人似乎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派遣到这里来，能在春雷刀下结束自己早已被安排好的卑微生活也该知足了。只是他知道派他来的人绝不是眼前的这个老人。

“动手吧，能死在春雷刀下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。”黑衣人释然的看着雷惊蛰，他想看看当年名动天下的春雷刀出鞘时到底有什么不一样。

雷惊蛰依然没有拔刀，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刀，这把刀日日夜夜陪伴了他十几年，是他在无数黑暗日子中唯一的支撑，他又怎么能放得下？春雷刀现在就是他的魂，放下这把刀，他就等于没有灵魂的木偶，他不能放下。

抉择，让雷惊蛰握刀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，苍白的脸上也开始冒出了汗水。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江东流看着痛苦的雷惊蛰，一直干燥的手也开始有些潮湿了，他缓缓的将手轻轻的握在腰上的剑柄上，就要迈开脚步。

这时，他身旁的老头子苍老干枯却异常干燥温暖的手按在江东流的肩膀上，江东流转过头就看见老头子在轻轻的对他摇头。江东流的额头上顿时也冒出了冷汗，幸好老头子及时挡住了他，才避免他冲动的冲出去替雷惊蛰杀了那个黑衣人。

因为，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安排给雷惊蛰的，就算江东流这次替他杀了黑衣人，明天还是会有同样的人来送死，说不定就在现在的黑暗中还准备着另一个给他杀的人。这是他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，就算他想躲也是躲不掉的，更何况是别人代替他。难道自己就没有被安排的命运吗？想到这里，江东流放开了手中的剑柄，转过头不再看老头子，他不知道自己被安排的是什么命运，现在也不想知道，他现在关心的只有雷惊蛰，关心他到底会怎么做。

汗水越来越密集了，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，一根根青筋开始在他的手上凸起盘旋，他的呼吸声也异常的沉重起来，已经开始有些喘息了。

雷惊蛰的师傅见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，走过去，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处，雷惊蛰腿一曲就单膝跪倒在地，“你这个废物，这么多年白教了。”说完，一脚又一脚的踢在雷惊蛰的身上，到最后黑衣人都不知道他到底踢了多少脚，而雷惊蛰已经被踢倒在地，头低垂的贴在坚硬冰冷的泥土上，浑身上下除了握刀的手一直在颤抖个不停之外，没有人看见他其他的部位有动作。

“好，你不动手，我自己来。”雷惊蛰的师傅捡起黑衣人的软剑，来到他的面前，什么话也没有再说，软剑在他的手中一转，黑衣人的脸上就有一道细长且深的伤痕，黑衣人似乎忘记疼痛一般，一点反应也没有，还是静静的看着伏倒在地的雷惊蛰。

又是一剑，黑衣人的另一边脸上出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伤痕，瞬间鲜血染红了他整张脸，原本苍白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，已然变成了诡异的紫红。

雷惊蛰依然没有动作，他的师父手中软剑又是一挥，黑衣人的胸口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，从右肩一直蔓延到左腹。这一次，黑衣人虽然没有叫出声来，但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吭。

雷惊蛰斜斜抬头看过去，他师父手中的剑已经再次举起。突然，雷惊蛰动了，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，一道刀光在月光之下一闪而过，这一次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刀是怎么出手的，连江东流都没有看清。

当雷惊蛰站在黑衣人的面前时，黑衣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线，鲜血正从里面喷涌而出，划有两道剑痕的脸上似乎露出讥诮的笑意，双眼中也流露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悲哀。

没有人知道他在笑谁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替谁悲哀，他自己都不知道，也许是为自己卑微的命运，也许是替他解脱的雷惊蛰，因为在雷惊蛰跃起的时候，他看见他流血的嘴角沾满了泥土。

看着鲜血直射的尸体，雷惊蛰再也忍不住胃的痉挛，他弯下腰用刀支撑着自己，一手捂着自己的胃拼命的呕吐起来，开始吐出来的竟然全部都是冰冷而坚硬的泥土，刚才伏倒在地的他竟然硬生生的把泥土咽了下去。

看着他呕吐，他的师傅再次骂了起来，“废物就是废物。”又是一脚踢过去，雷惊蛰再次扑倒在地，这一次倒在自己吐出的泥土和苦水中。

而他的师傅却仍不放弃，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背上，骂道：“你这个废物，给我起来，噗。”话还没说完，他自己一口鲜血喷出，整个人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下。

老头子见情况不妙，赶紧飞奔过来扶着他，而江东流也已经到了雷惊蛰的面前。他蹲下身，伸出手想付雷惊蛰，但是雷惊蛰却推开了他的手，刀鞘用力一撑站了起来，走到他师父的身前一言不发。

江东流看着一堆苦水中露出被雷惊蛰咀嚼过的泥土，既震惊又心痛的看着低垂着头的雷惊蛰，一屁股跌倒蹲坐在地上，双眼比朦胧的月光还要朦胧。

雷惊蛰的师傅在老头子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体，但是紧接着他又猛地咳嗽了一下，这一咳不仅咳得刚站直的身体又摇摇欲坠，而且又是一口鲜血喷出。

老头子赶紧搀扶着他回屋去休息，但是他却摆了摆手，仰起头看着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朦胧月光的夜空喃喃的道：“这难道真的是天意，真的等不到那一天？”从来没有叹过气的他尽然重重的叹气道：“不甘心啦，等了这么多年，竟然在这里功亏一篑，罢了，罢了。”

推开老头子搀扶的手，自己摇摇晃晃的朝木屋走去。

他的一声叹息让低垂着头的雷惊蛰只觉得五脏俱焚，虽然他不知道他师傅的过去，但是他知道他是一个非常骄傲自负的人，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听见过他叹过气，连一丝那样的语气都没有，而今天他不仅叹气了，似乎还认命了。雷惊蛰的心一阵刺痛，前所未有的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