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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你是薄荷味儿的年少风光(4 / 4)

作品:《半粒星辰

她实在无聊得很,想去找陆和晏说点八卦解闷,可这里的摄像头比他们在梨花里时夸张多了,是不能乱八卦的。于是,她又跑回房间里拿了本记事本出来,在纸上涂涂画画了两分钟,才把本子推到陆和晏的跟前。

后者正在认认真真地看书,面前冷不防多了个东西,他微微一愣,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,好久才反应过来,看到本子上舒窈歪歪扭扭的字迹:我们聊聊天呗。

陆和晏轻轻嗤笑:“幼稚。”

舒窈:“哎呀,你配合一下又怎么样?”

陆和晏继续低头看书:“不配合。”

舒窈:“但我好无聊。”

陆和晏:“看书。”

舒窈:“不想看书。”

陆和晏就不理她了。

他们来到这种地方,好像下意识都暂时压下了那些生活中的琐碎纠葛,相处方式竟是难得的放松。

舒窈又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雨声,拿出相机拍了两张照片,还是无聊。

于是,她又坐回到桌前,拎起那本被陆和晏嫌弃的记事本,继续在上面写:聊聊呗,聊聊呗。

想了想,她又补充:求你。

她小心翼翼地将记事本推到陆和晏的跟前。

陆和晏瞥了一眼上面的字,顿了片刻,终于还是被她磨得怕了,放下书,声音冷冷地问她:“聊什么?”

舒窈在本子上写:梁菲菲以前对你做过什么?

负责他们这一组的副导演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,问他们:“你们干吗呢?”

舒窈等着陆和晏的答案呢,哪有心情理别人,故而大声地回道:“聊天!”

副导演指挥摄像师:“去拍拍内容。”

舒窈顿时如临大敌,伸手就去夺本子,想将它藏到自己的怀里。

谁知陆和晏此时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,于是两只手握在一起,舒窈没有他力气大,直接被他带进了怀里。

清冽的雪松香味一股脑儿地涌入她的鼻腔里,她的脑袋就抵在他的胸膛上,头顶抵住了他的下巴,一只手撑在他的腿上,另一只手则是匆忙之际防止摔倒,而搂住了他的腰。

舒窈的耳根倏地一下就红了,她觉得自己此刻大概十分像一只烤虾。

她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半晌没敢动,须臾,许是头顶的男人觉得不耐烦了,声音冷淡地问她:“你还不起来?”

男人的声音清冽而温雅,这样近距离地听,似乎更加撩人了。

于是,腾地一下,舒窈的脸更红了。

她匆匆忙忙地从陆和晏的身上起来,此时导演也没再拍那本记事本了,眼睛闪着光地朝他们竖起大拇指,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:你们很懂啊!

舒窈尴尬得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,眼睛胡乱地瞟着,又看见她刚刚问陆和晏的那个问题,想知道,可这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若无其事地进行下一个话题。

她正纠结,突然伸过来一只手,将那本记事本拿了过去。

陆和晏伸长两腿,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另一支笔,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,居然认认真真地回答起了她的问题。

彼时,陆和晏他们还在参加那档选秀节目,半决赛的时候,节目组为了节目好看,给每一支乐队请了一个明星来帮唱。

后来,大家都知道了,给陆和晏他们帮唱的人就是梁菲菲。那时梁菲菲虽然还没有现在这么红,但也有了一些名气。在彩排期间,她一直对陆和晏照顾有加。

陆和晏本来对她印象还不错,觉得多交一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,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,他们两人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。

可谁知那天录完节目聚餐时,众人都喝多了,于是节目组直接在酒店的楼上开了房间,分别给他们住下。

陆和晏睡到半夜,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他的门。他虽然半只脚才踏进娱乐圈,但圈子里的那些龃龉,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。一个男明星住在酒店里,半夜给人开了门,这样的新闻放在哪里似乎都不太好看。

可门外的人见敲门不行,又打了他的电话,他一看,是梁菲菲。

他皱了皱眉,假装自己才睡醒,用含糊的声音叫了一声梁菲菲的名字。后者的声音里却似乎带了一点哭腔,她说:“小鹿,我这边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,我可以去你房间里躲一下吗?”

她的语气焦急,不似作假,陆和晏犹豫了片刻,想到对方这几天对自己的照顾,终究还是开了门。

谁知他的门刚刚开了一条缝,梁菲菲就直接抱住了他,他静静地站着,两只手背在身后,瞬间便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设计了。

“摄像头里拍到的便是梁菲菲笑着敲我的门,后来却满脸愤怒、衣衫不整地出去了。”

陆和晏扯了扯嘴角,有些自嘲地这样写道。

舒窈简直震惊了:“然后呢?”

陆和晏继续写字:“从接到梁菲菲的电话的那一刻起,我就开始录音了。”

他说得云淡风轻,可舒窈能想象出当时情况的险恶,一个还未出道的选秀歌手若出现这样的负面新闻,无异于自杀。以后他不仅出不了道,唱不了歌,演不了戏,甚至连作为一个人的人品亦会长久地受到质疑,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非要这样将他往死里整。

舒窈说:“我有点想不明白,梁菲菲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?”

陆和晏顿了顿,眼里忽地漾起一抹似笑非笑,他说:“你还记得王铭吗?”

王铭是陆和晏的发小,决裂了的那种发小。

他们从小一起长大,年纪又相仿,难免会被大人拿来比较。可偏偏陆和晏这人像是人生开了挂,每样事情都做得特别好。

小一些的时候,他学钢琴、学油画比王铭学得快,后来被爷爷们拉去练枪,也比王铭瞄得准,而从小到大,不知是不是孽缘,他们一直被分在同一个班级里,他的成绩也始终压着王铭一头。

所以,王铭和陆和晏其实算是从小就不对付。只是,那时候陆和晏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不对付罢了。

王铭大他几个月,性格比他温和、稳重许多,总是像兄长一样照顾着他。

陆和晏的母亲早早地就去世了,父亲又工作繁忙,常年不在家,爷爷毕竟年纪大了,和他没有多少共同语言。故而,在他小的时候,有很多很多年,同他关系最亲密的人大抵就是王铭了。

甚至在他十八岁以前,你若问起他最信任的人是谁,他只会给你两个答案:舒窈和王铭。

可偏偏就是他最信任的这两个人,一个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他的生命。

另一个则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,完全收敛了从前的温文尔雅,极尽所能地对他进行嘲讽、羞辱,甚至是故意设局伤害他。

那天的雨一直下到深夜,舒窈也失眠到了深夜。

隔天,舒窈顶着巨大的黑眼圈,一大早就被工作人员从被窝里拉起来。她双目无神地在床上坐着,起床气发作,不停地嘟囔:“我觉得我才睡着……”

工作人员闻言,便笑她:“小鹿都把早饭做好了哦。”

这下,舒窈瞬间便醒了神:“你们怎么也不早点叫我……”

工作人员无言地抿唇笑。

他们今天的任务是给村子里的老人送信。

如今通信技术已经这样发达,很少有人写信了,舒窈念完任务卡,还以为这是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,让大家临时写的信。未料,导演却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,慢吞吞地吸了口烟,说:“是真的信。”

老人不像年轻人那样对新事物接受得那么快,在这个古老的村落,人与人之间联系依旧是通过信件。

舒窈想起以前看的那些电影——邮差送信时,发现一堆无人接收的信件,紧接着便能牵扯出一段动人心扉的爱情故事。

舒窈拍拍陆和晏的胳膊,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:“你说,我们会不会也能挖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啊?”

他们要走路去邮差的家里,山路崎岖,原本节目组给他们准备了一辆电动三轮车,可他俩都不会骑,舒窈一边骂节目组抠门,连辆车子都不给他们准备,一边慢吞吞地跟在陆和晏的后面预备走路过去。

路上的沙尘被风扬起来,陆和晏将自己的帽檐往下压了压,挡住一点灰尘,低头看了眼舒窈搭在自己身上的手,没回答她。

这个村子不大,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邮差居住的地方,遵照嘱咐,把邮包接过来。陆和晏背着,舒窈跟在旁边打下手。

但他们到底还是借了一辆摩托车来,很破旧的那种,上面的零件咣当响。

舒窈戴上头盔,坐到陆和晏的后面。他人虽然清瘦,但个子很高,肩膀也宽阔。他在前面将风和沙尘都为舒窈挡住了。

女孩好像天生对摩托车就有一种浪漫的情怀,这很奇妙,明明摩托车是那样冷硬的事物。

她坐在后面,连手都不知道搁在哪里好,想去抱住他的腰,又不敢抱,犹犹豫豫,车子突然启动,她身子一晃,直直地抱住了前面的人。

陆和晏的身子似乎也僵了一瞬,呼啦啦的风声里,舒窈听见他淡淡地说:“你松一点。”

她没明白,啊了一声。

陆和晏说:“你抱得太紧了。”

这次声音里带了点笑,像是为了安抚她,他拍了拍她的手:“松一点。”

舒窈觉得自己全身都热起来。

送信的过程中,她一直恍恍惚惚,一天过完,信件全都安全送达,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发生。

节目组还算有良心,给他们包了晚饭,在他们吃完后,却又送了一张任务卡过来——

“写一封信,给从前的那个你。”舒窈低声念着,吐槽,“这么俗气的吗?!”

副导演给自己挽尊:“这个‘你’是有玄机的!”

舒窈不太感兴趣:“哦?”

副导演说:“这个你可以是自己,也可以是别人。”

舒窈抓耳挠腮,不知道该写什么,能写什么,毕竟摄像机还拍着呢。

她抬头去看陆和晏,男人正坐在她的斜对面,暖色的灯光笼着他,侧脸干净而温柔。

她咬住笔头,叫他:“阿晏。”

陆和晏抬头,询问地看向她。

舒窈说:“你写给谁?”

陆和晏脸上的表情忽而有些奇异。

舒窈又问:“写给你自己吗?”

陆和晏:“不是。”

舒窈:“欸……那是?”

她站起身,隔着宽宽的桌面去看他面前的卡片,干干净净的纸面上只有一行黑色的小字,是李白的:弃我去者,昨日之日不可留。

——弃我而去的昨日已经过去,不必挽留。

舒窈眼神微滞,见陆和晏直接将那张卡片抓起,塞进信封里,不知想到了什么,侧过头,问她:“你知道怎么把这个东西寄到过去吗?”

那晚,他们喝了村民们自己酿的梅子酒,有青梅酒,也有杨梅酒。酒微甜,微涩,夜里,他们把信塞进铁盒子里,扛了锄头,一起上了山。

山间的夜风有些沁人心脾的凉,节目组不知在想什么,居然在这山路上开起了直播。

他们节目的第一期明晚要开播,大抵今晚是为了预热,同时直播的还有其他两组的人。

负责直播的手机是由工作人员拿着的,舒窈他们的直播间刚刚打开,就涌进来好多人。

——快告诉我,我大晚上究竟刷到了什么好东西!

——这么晚了,小鹿和舒窈要去哪里啊?

——是我看错了吗?小鹿扛着的是……锄头?

……

陆和晏离镜头远一些,没看弹幕,舒窈无聊,于是就挑着粉丝的留言给他念:“小鹿!你扛着的是锄头吗?!”

她突然提高声音,一副要搞事情的语气,陆和晏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,一脸冷漠地回:“你自己选的锄头,你不认识?!”

舒窈一噎,看见弹幕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,她故作委屈:“你们好没良心,我难道不是在为你们谋福利吗?!”

——哈哈,对不起,小鹿这个傻直男,我带回家了。

——小鹿: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?!

——楼上的楼上要点脸好吗?小鹿是我家的,谢谢。

舒窈一边念弹幕,一边有意无意地撩陆和晏玩儿:“小鹿,粉丝问你,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至今还是单身吗?”

她平时都叫他阿晏,今晚却跟着粉丝一直不停地“小鹿,小鹿”地喊,他听得很别扭。这时,他单手拎着锄头,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,有些无聊地晃了两下。

“我为什么一直单身,你还不知道原因吗?!”

他似乎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,讲起话来一点也不顾忌,舒窈看了看弹幕,满屏都是问号和感叹号。

她抿了抿唇,为了避免林书雅过来把他俩杀了,她只好说点什么来给他找补找补。

“我怎么会知道?!”她的声音糯糯的,“你忘记啦,我们才认识几天而已!”

她想的是,她回国没多久,自陆和晏出道以来,她也没有跟他有过什么交集,所以说他们刚认识几天,似乎也没什么不对。

她话音才落,陆和晏就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
山路上竖着一排排路灯,灯光明亮,微凉的山风一阵一阵地往他们的身上刮。

陆和晏用拇指搓了一下鼻尖:“我就不说你哪里错了。”

舒窈:“啊?”

她低头,看到弹幕上的——

——欲盖弥彰!

——我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,可这……

——舒窈和陆和晏是高中同学,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吗?!

舒窈的脸都涨红了,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儿。

她捂了捂脸,彻底不想说话了。

“我刚刚跟你们开玩笑……”但她还是要把自己的话圆回来。

弹幕里依旧是一片热闹,大家明显不太相信她的话,她正想着还能说点什么,直播间里似乎突然涌进一群新人,那些人一进来,就不由分说地骂起人来。

——舒窈真的是够了,哪来的十八线小透明就只知道蹭陆和晏的热度?!

——没看小鹿都不想理你吗?!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好玩吗?!

舒窈瞥到其中一个人的网名:陆和晏和梁菲菲今天结婚了吗?

她有些无言,拿眼角偷偷看了陆和晏一眼,直觉自己似乎给他惹麻烦了。

陆和晏没有看弹幕,自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,见舒窈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,不由得问:“怎么了?”

舒窈嘴一撇,说:“陆和晏和梁菲菲什么时候结婚?”

陆和晏:“嗯?”

“我……不怪我。”舒窈脸都红了,“是你的粉丝问的。”

陆和晏眯了眯眼,探过头来,此时弹幕里已经没再吵得那么凶了,那些骂人的话也被陆和晏的粉丝刷了下去,但刚才的硝烟到底还留下了一些。

他伸手在手机上滑动了两下,问粉丝:“刚刚怎么了?”

他的声音一贯冷淡,粉丝在心里呐喊了半天“好撩”,手下已飞快地打字:刚刚梁菲菲的粉丝把舒窈姐姐骂了。

这个直播间是陆和晏自己的,刚出道那会儿,他一直被林书雅强迫着在这里给粉丝们发福利,后来渐渐忙起来,很少再来了,但粉丝仍在帮他打理着。

他停下脚步,伸手将手机摆正,问:“房管在哪里?第一次进来的小号就别在这里发言了吧。”

语气有些桀骜,夹杂了三分的笑意,像是谁也没放在眼里。

他话音才落,直播间里就出现了一行房管特有的紫色大字:小鹿别担心,已经禁止了。

陆和晏嗯了一声,须臾,弯了弯眼睛:“谢谢。”

舒窈跟在后面,也小声地说了句谢谢。

弹幕里立刻又有人开起玩笑来:哟,夫唱妇随吗……

舒窈的脸热了热,别开目光,瞧见陆和晏还在旁边和观众们聊天,也不知道他看到了那一条弹幕没有。

他的声音柔和,语调却懒散,一个一个地回答大家的问题。

“嗯,上山做任务。”

“这么晚了……”他闷笑一声,“是啊,节目组太欺负人了。”

“唱歌?你们想听什么歌?”

“换一个,这首我不会。”

“没骗人……”

夜色渐深,风吹动两边的竹林,风声乍响。

突然,陆和晏开始低声唱:“故事开始以前,最初的那些春天,阳光洒在杨树上,风吹来,闪银光。”

“街道平静而温暖,钟走得好慢,那是我还不识人生之味的年代。”

“大风吹来了,我们随风飘荡,在风尘中遗忘的清白面庞。此生多寒凉,此身越重洋……”

声音清澈而温润,仿佛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