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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借我光阴荏苒(1 / 2)

作品:《半粒星辰

接到舒窈的电话时,秦疏正在和剧组的人一起在ktv里聚会。

是凌晨的光景了,但这样的夜场仍旧热闹得不像话,旁边一个演宫女的女演员正给他递烟,瞧见他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,怪笑了一声:“哟,您和舒窈还联系着啊!”

舒窈虽然奖项在手,但到底退出娱乐圈多年,最近综艺节目刚上,只有一点点热度,这些新演员看不上她也正常。

秦疏心里这样想着,但面上的神情冷了下来,他没有接陈思思递来的烟,而是倾身自己拿过桌子上的烟盒,倒着磕出一根烟来,没点着,悠悠地含在嘴里,瞥了她一眼,拿着手机去包厢门口接电话了。

彼时,舒窈和陆和晏已经回家了,躺在房间里,开了空调。

舒窈怕房间隔音效果不好,将头蒙在被窝里,小声地叫着秦疏的名字:“我问你一件事儿。”

陈思思也从包厢里走出来,似乎是想去卫生间,路过时瞧了秦疏一眼,秦疏朝她笑了笑,问舒窈:“什么事?”

舒窈说:“阿晏去找过你?”

秦疏眯着眼想了想,似乎还是元旦之前了,那次陆和晏约他见面,被他拒绝了,结果陆和晏劈头就问:“舒窈瞒了我什么?”

他虽然没比陆和晏大几岁,但在娱乐圈里,自己好歹也是个前辈,哪有像陆和晏这样跟他说话的?!

秦疏当场就把陆和晏拉黑了,谁知没过两天,陆和晏又突然将他堵在了剧组的化妆间里。

秦疏将烟从嘴里拿出来,夹在两指间,漫不经心地把玩着,随口跟舒窈吐槽:“实在是你家小鹿段位太高,我也没办法不是?!”

舒窈在被窝里闷得快喘不过气来了,声音也闷闷的:“你要实在不想说,别人还能撬开你的嘴非让你说吗?”

借口被人拆穿,秦疏有些讪讪地笑了笑,抬头看见李思思走了回来,又端起一副前辈的模样,敛起了笑容:“反正我已经跟他说了,你再骂我也没用了。”

其实他也没跟陆和晏说很多,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少事。

他和舒窈一起拍电影的时候,舒窈跟陆和晏还不认识,后来电影拍完,他们两人各自返校,某一天,她突然问他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。

这个问题可新鲜了,他三两下就问得舒窈将底都掏出来给他看了。

那是舒窈遇见陆和晏之后,他的第一个生日,她准备得很用心——先是折了千纸鹤和星星,被秦疏批了一顿俗气,然后放弃;紧接着她栽了一株玫瑰,秦疏说送玫瑰太暧昧,计划又半途而废;最后她只好自己做了一个蛋糕,不贵重,甚至还有点丑,但难得的是一腔心意。

后来,他们高考,他们毕业,他们上大学,有一天凌晨,舒窈给他打电话,语气兴奋:“我准备上大学后就跟阿晏在一起。秦疏,你说,我该策划一个什么样的表白,才能让他印象深刻呢?”

那时秦疏正在拍一场夜戏,中间休息的空当,接到电话时,愣了一瞬,有些没反应过来:“在一起的意思是……”

醒过神来后,他又觉得好笑:“听你这语气……你怎么这么确定陆和晏也喜欢你?”

舒窈的欢喜快要从电话里溢出来:“我觉得他今天在暗示我!”

那天本是他们的毕业聚餐,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的少男少女们,第一次面临天南海北的分离,一群人抱在一起,眼睛都哭肿了。

但大家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悲伤,或者说,除了面对分离的难过以外,更多的其实是对未知的未来的期待与忐忑。

毕竟,在过去的十几年里,自从记事起,大家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,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。现在他们人生里的第一个任务,已经快要完成了,那么,接下来呢?

接下来要去哪里,要做什么,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?

没有人知道答案。

舒窈坐在包厢的角落里,听陆和晏被班里几个男生围着唱《同桌的你》。

“明天你是否会想起,昨天你写的日记,明天你是否还惦记,曾经最爱哭的你……”

ktv里的光熠熠闪烁,不同颜色的灯交织着打在他的脸上,隔着重重的人群,他忽然抬头,朝她这边看了一眼。

舒窈抿了抿嘴,旁边的女孩们起哄,故意把另一个麦克风递给了她。可她还没开口,歌曲突然被人切换掉。

学习委员脸红着给他们道歉:“不好意思啊,点错了。”

舒窈摇了摇头,想说没关系,下一秒,陆和晏突然起身,在点歌屏上戳了两下,熟悉的音乐声再一次响起。

晚上还是他们两个一起回家的,打发走了司机,两人在长街上慢悠悠地走着。

夏夜的风黏腻而燥热,舒窈从背包里拿出小小的电风扇,放在脸旁边吹风。

他们刚刚都喝酒了,此时酒意在胃里翻滚,舒窈停下脚步,声音含糊地从喉间溢出:“我们居然就这样毕业了啊。”

她说:“阿晏,我们以后会分开吗?”

不仅是分开,还会像很多很多原本关系很好的朋友那样,渐行渐远,变成熟悉的陌生人。

月色落下一阵冷冷的光。

陆和晏双手揣在裤兜里,眼角的余光瞥见女孩一脸愁容,心里像落了场无声的雪。

关于分开后的种种可能,他早已在心里预想过无数遍,先是往好处想——他们将来在同一座城市读书,最好是在同一个大学城内,两人都不住宿舍,在校外合租一套房子,这样就可以又像现在这样,天天见面了。

最坏的结果,他也想过——他们的大学不在同一个地方,两个人起初还经常联系,后来她渐渐有自己新的朋友圈,再到后来开始谈恋爱……久而久之,关系就这样淡下来。

这是大多数毕业后的好友都会面临的两种状况。

但是此刻他淡淡地笑了笑,这两种结果都不想选了,他低笑着问舒窈:“你会喜欢别人吗?”

舒窈还沉浸在自己想象的悲伤中无法自拔,犹自交代他:“你以后无论如何,都不许疏远我,哪怕你……你有喜欢的女孩,也要跟我说,如果她不喜欢我,让你……”她愣了愣,突然反应过来少年上一句话的意思,眨了眨眼,问他,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

陆和晏低头看着她:“我说,我不会为了别人,而跟你疏远的。”他伸出手,拨开她粘在鼻子上的两根发丝儿,须臾又移开目光,语声无端就有些发紧,“因为我喜欢的女孩永远都不可能会讨厌你。”

“他这个……暗示什么了?”

秦疏记得,自己那时听完舒窈的叙述后,曾笑着这样吐槽过。但恋爱中的女孩滤镜太厚,舒窈当即就和他争执起来:“你懂什么?!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啊……”

秦疏翻了个白眼,还想说什么,导演突然叫了他的名字,舒窈满心的欢喜无处分享,不满地给他下命令:“那等你闲下来的时候,记得给我打电话啊。”

秦疏笑笑:“打电话教你怎么表白吗?”

舒窈还挺坦荡:“是啊。”

但那段时间正是他那部戏的最后阶段,导演在赶进度,每日天没亮就进组了,直到月上柳梢头才收工,等他这边彻底忙完,再给舒窈打去电话的时候,她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了。

他们共同认识的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她,去她家找,只说人去了国外,具体去了哪里,却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。

直到半年后,秦疏给她发过去的微博私信才得到一条回复,她发了自己的新号码过来,说自己在伦敦读书,让他不要担心。

ktv的走廊里也很吵,对面有位化着浓妆的女孩正眯着眼睛看秦疏,大概在确认他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位秦疏。

秦疏将脸转了个方向,问舒窈:“说起来,当年具体是怎么回事,你那时候只跟我说了一点点,大概什么情况,我能猜个七七八八,但一直没敢跟你确认过。”

实在是舒窈那段时间的状态太差了,他不敢多问,后来等她心情好一些时,他又不想问了。

她好不容易走出来,他又何必再去刨根问底,揭人伤疤。

但今天不一样,今天是舒窈主动提出来的,他不顺水推舟问一下,都对不起他因为向陆和晏泄密而挨下的舒窈的骂。

外面的雪已经停了,舒窈站了起来,从飘窗往下望,世界全白了。

她其实有好久没有去想过那年的事情了,原本那个夏天该是非常美好的——毕业、醉酒、声势浩大地准备和喜欢的人去同一座城市读书……每一桩、每一件单独拎出来,都足以成为他们每个人人生自传里很值得记录的一笔。

可还没等她在欢喜的蜜罐儿里多浸泡几天,在某一天晚上陆和晏将她送回家后,事情突然就全变了。

起初陆和晏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,对方说陆昭在他的手上,让陆和晏独自去救陆昭。

陆和晏本来不想相信,但那人突然发了视频过来,镜头里的陆昭手脚都被绑住,眼里满是警惕。

那年陆昭才读初中,长得瘦小伶仃,陆和晏在等红灯,语气淡淡地问电话的主人:“你打电话之前是不是没打听清楚我家里的事情?!陆昭怎么样,跟我有什么关系?!”

那头的人闻言也不急,而是拿过陆昭的手机,翻着陆昭的通信录给他看,里面打头的就是陆和晏的电话,备注是:a哥哥。

“我说,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啊?”绑匪有些阴沉地笑了声,“这小子紧急联系人设的都是你的,你还说没关系,骗鬼呢?!”

陆和晏眯眼看了一下,确实是他的电话号码。

其实他和陆昭从来都没有正经见过面,更别提有过什么交流了,他对陆昭所有的认知就是——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。

仅此而已。

他完全没有想到陆昭会将紧急联系人设为他,他低头看了眼屏幕那一端拼命朝他摇头的男孩儿——男孩的嘴巴被堵住了,说不出话来,只能用肢体语言提醒他千万别涉入险境。

绿灯亮了,陆和晏却没往前走,他问电话那头的人:“你们现在在哪里?”

许是为了好隐藏,他们选的地方在闹市近郊的一处小镇里,陆和晏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,等他到时,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。

警车鸣笛,人声鼎沸,小小的屋子里流淌着血液,陆昭被架进了救护车里。

后来舒窈从报纸上才得知真相——绑架陆昭的人其实是他的妈妈江芮雯,她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,在苦苦追求的东西破灭之后,突然就发了疯,以他的生命威胁陆漳洵,让陆漳洵娶她回家。

这原本是很久很久以前陆漳洵答应过她的。

那时陆漳洵还没有认识陆和晏的妈妈,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每日坐在阁楼上望远方的天,都觉得未来不会有什么意外——他们结婚,生子,过着平凡却幸福的日子,走过一生。

但意外偏偏就来了,陆漳洵大学毕业以后,遇见了陆和晏的妈妈。

男人轻易变了心,女人心里那颗偏执的种子却生了根,发了芽,长成了参天大树。

她小时候看马尔克斯的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,男主人公不就是苦苦等待了几十年,一直等到女主人公的丈夫年迈去世,才终于得偿所愿,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?!

好在她没有等那么久,陆和晏的妈妈在他刚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,她又找到了陆漳洵。但她没想到的是,陆漳洵竟然是真的爱上了陆和晏的妈妈,他拒绝了她所有的提议,真的只将她当作儿时的玩伴那样相处。

唯有一次,那天是陆和晏妈妈的诞辰,陆漳洵在陆和晏妈妈最喜欢的那家餐厅里订了间包厢,独自饮酒到深夜。恰好那天她和好友在这里聚餐,偶然看见他。他喝得太多了,醉眼模糊,认错了人。

她偷偷生下了陆昭,没名没分地陪在陆漳洵的身边,她以为自己这样让步,陆漳洵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。但她没想到男人竟然这样决绝,不仅不愿意娶她,甚至从没打算过把陆昭认回家,因为他不想让陆和晏难过。

他有他的柔软和情深义重,只是这些柔软和情深义重全都不是给她的。

她几乎大半生的期待与寄托被人一脚踢翻,她疯了,她绑了陆昭,她把刀架在陆昭的脖子上,她威胁陆漳洵。

两人争执起来,心里的怒火与不甘催发了她的潜能,她知道自己的病又发作了,以前每次发作的时候,她都会拿陆昭出气。

陆昭的脖子上、手腕上、后背上……处处都留着她暴怒的情绪,但这一次的情况好像比以往每一次都要严重,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,直到陆漳洵在阻止她时,没把握好力道和角度,刀子直接刺进了她的心脏。

那一瞬间,时间好像都静止了,她倏地冷静下来。

她的眼泪都流出来了,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疼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。

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脑海里全都是好多好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陆漳洵时的场景。

那年春天,海棠花开得特别好,她正跟爷爷一起在园林里参加一场古典文化交流会。她年纪那么小,哪里懂这些啊,才不到半个小时,就厌烦了,趁爷爷不注意,悄悄地溜走了。

穿过长廊,走过浮桥,在河的另一边,有少年在吹长笛。

柳絮翻飞,笛声悠扬。

那时她想,如果能和这人认识就好了。

她抬手摸了摸陆漳洵的脸,抚平他半是惊讶、半是惶恐、半是悲伤的表情,忽地轻轻笑了笑。

原来她最初想要的,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一样东西啊。

这些都是舒窈后来从哥哥口里听到的消息,南市的圈子就那么点大,一旦发生点什么事,根本就瞒不住。

她重重地咬了一下唇,看见融化的雪水往下落时,在屋檐凝成了长长的冰锥。

没想到南市也有这么冷的冬天。她在心里这样感叹了一句。

秦疏听她叹气,问她:“然后呢?”

然后呢——

陆漳洵虽是为了救人,但江芮雯到底没有做出真正威胁到陆昭生命的举动,所以陆漳洵因过失杀人罪,被判了七年。

“再然后,就像你知道的那样,我那时明明想去安慰他,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,不辞而别。”

其实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,舒窈就去找过陆和晏,只是那时他家里一团糟,她在他家门口等了半天,电话也没打通,终究没见到人。

之后,她再想去找他的时候,车子行到半路,突然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邮件,邮箱里的照片全是她和陆和晏在一起的画面。

她刚拿了金雀奖影后不久,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,那人说,倘若她不和陆和晏分手,他就会曝光她和陆和晏的关系。

她倒是不怕被人知道,本来她也不在意这虚无的人气,唯一遗憾的就是,她其实还挺喜欢演戏。但那又怎么样呢?大不了她以后去做幕后工作,去演话剧,反正她的梦想从来就不是站在聚光灯下受万人敬仰。

但是陆和晏不能。

他现在正处在特殊时期,倘若此时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,无疑会遭受到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。

她不愿意让他承受这样的恶意与委屈。

她不愿意让他一直背负着这样的重量和异样的眼光,在人们的目光中活下去。

车子越过长街,在快走到陆和晏家的那个路口时,她突然叫停。司机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她:“不去了吗?”

她望着窗外来往的人群发了一会儿呆:“不去了。”

司机皱了皱眉,虽然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,但仍遵照她的命令掉转了车头。

这是秦疏第一次听完这整件事情的经过,虽然与他猜测的也没差多少,但这会儿仍有些唏嘘。

他接了许久的电话,其他的演员已经开始抗议了,不断伸头出来,问他什么时候进去。他摆摆手,朝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
包厢里的歌声传出来,是周华健的《难念的经》——

“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,欺山赶海踏雪径也未绝望,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,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……”

音乐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舒窈的耳朵里,她也跟着轻哼了两声。

秦疏又问:“陆和晏问完你这个,然后呢?”

“没有然后。”舒窈说。

那时她用围巾裹住整张脸,去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些果酒和关东煮,两人才一前一后、慢吞吞地回家。然后,他们坐在打足了暖气的客厅里,边喝酒,边吃东西,边讲故事。

主要是舒窈讲,陆和晏在听。

东西也大多被舒窈吃掉了,陆和晏只是靠在沙发上,静静地听她说话,偶尔插上一句,等她解答完后,他又不说话了。

等所有的故事都讲完,桌子上的酒也喝完了,他们各自回房间,没有人说谢谢,也没有人说对不起,更没有人提起当初那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。

事情过去那么久了,很多东西,不是你解释清楚了,就能回归到最初始的状态。

只是,快要进门时,陆和晏突然轻声叫了声舒窈的名字。

女孩的手还停在门把上,茫然地转头看向他。

夜色静谧得不像话,墙上的钟早就没电了,永久地停留在清晨六点十三分上。

陆和晏突然抬起脚步,快速走到舒窈的面前。

“那么,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?”他伸出一只手来,“你好,我叫陆和晏,陆地的陆,和煦的和,言笑晏晏的晏。”

因为要回房间,客厅里的灯刚刚被关上了,卧室里的灯还没来得及打开。窗外一片素白,过于澄明的天地仿佛把房屋里面的一切都照亮了。

陆和晏的眼睛也被照亮了。

男人舒展开眉头,眼里漾着几分浅淡的笑意,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话,有点幼稚,又……有点可爱。

舒窈咬了咬唇,面上维持了好久的平静在这一刻突然就破裂了,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脊背僵硬难耐,刚刚绷得太紧,也太久了,此时突然松懈下来,好像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。

她想说什么,陆和晏的手机突然亮起来,是工作狂林书雅打来的:“小鹿,我们之前是说明天上午开见面会的,对吧?你到时候记得好好收拾一下,别搞得太憔悴了。早点睡觉!”

陆和晏低头看了一眼,回了个:“嗯。”

他再抬头,女孩已经钻进房间里,房门开了条缝隙,她因为刚刚说了太多的话,声音有些哑。

“你好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
隔天的见面会在南市的小剧院里开,来的人很多,有记者,有自媒体博主,也有陆和晏的粉丝。

林书雅和小周一大早就来接他,舒窈本来也想跟着去的,但林书雅怕被人发现他们从同一个小区里出来,从而引起大家的歪曲揣测,故而拦住了她。

况且她这会儿一起过去,也帮不上什么忙。

见面会是以直播的形式在直播平台上放出来的,这天恰好是周六,直播间人气爆满,舒窈来来回回进了好几次,才登进去。

上午十点半,直播正式开始,手机的镜头不大,只堪堪能挤进陆和晏一个人。

早上林书雅来接人时,瞧见他因为过度熬夜而黑了的眼圈,无语凝噎了好久,让化妆师折腾了半天,才让他的气色看起来稍微好一点。

众口铄金,他们不得不注意。倘若就放陆和晏这样大大咧咧地出去,下一秒新闻稿的标题就会是:陆和晏风波后首现身,气色憔悴疑受影响。

她双手叉着腰,睨着从主卧里打着哈欠走出来的舒窈:“我说,你们两个昨晚干什么去了?一个两个都这副模样。”

她这话说得忒暧昧,舒窈脚底一滑,差点摔倒。

化完妆后,林书雅又让迟秋阳给陆和晏挑了两件衣服送来,才匆匆带着他去见面会现场。

昨晚那场雪虽然下得大,但今天一早醒来,路上的积雪早已被环卫工人打扫干净。

gruis暂时没有别的工作要做,故而,李昕和江旭也都跟着迟秋阳一起来了,这会儿几人全挤在舒窈的电脑跟前,看陆和晏的直播。

舒窈一个女生,不好跟他们挤,索性一个人拿着手机去一边看。

这件事情发生已经有几天,发酵得很快,很受关注。陆和晏的粉丝这几天一直奋斗在最前线,不遗余力地为他说话,这期间受到了无数人的嘲笑。

“脑残粉,追星追得都没脑子了吧。”

“陆和晏的粉丝能不能别洗白了,他这几天都没有出来说话啊,还不能说明问题吗?!”

这些评论,舒窈都看过,相信陆和晏也看到过。

甚至gruis其他几位队员的微博底下也都出现了许多诸如“不要太重感情,要远离陆和晏啊”“我一想到这几个男孩子居然跟陆和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,就觉得一阵后怕”这种言论。

舒窈看得心都拧起来了,她觉得心疼得紧。

她生气,她想反驳说这些话的人,但她也清楚,那些人也并非真的对陆和晏怀有多么大的恶意。

人类好像天生就具有一种趋利避害的能力,譬如大家不想和有精神疾病的人走得太近,哪怕这个人之所以变成这样,其实是因为年少时期受过非常大的伤害;譬如大家不愿意和杀人犯的孩子太过亲近,哪怕对方并非故意伤人,哪怕这个小孩儿,其实什么也没做。

除了喜欢你的人,没有人真的想要去探查事情的真相,没有人想知道你有过怎样的过往,没有人想要去了解,你是否无辜。

大家所能看到的无非是——你的父亲杀过人,他为什么杀人?他的性格和精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你作为他的儿子,也会受影响的吧。

他们宁愿相信自己所揣测的真相,也不愿意多花一点时间去了解真正的真相。

见面会现场喧哗如闹市,自进场以后,人声就没停下来过。

舒窈不敢想象他们此刻都在说些什么,他们在用着什么样的语言,去讨论、去定义陆和晏。

而在这喧闹的人群里面,只有最后三排的女孩子,始终安安静静,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上。她们一言不发,却眼神坚定。

忽然,不知是谁起了头,小姑娘们开始唱起了歌。是陆和晏和迟秋阳他们刚组成组合出道的时候,粉丝根据他们发行的第一张专辑里的主打歌,为他们改编的一首粉丝应援曲。

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,先是响起了一声,紧接着第二个人也和进来,然后是第三个、第四个、第五个……小小的剧场内歌声悠扬,盖过了所有的喧哗。坐在前面的记者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,喧闹声渐渐停歇,只余下女孩们整齐、温柔而坚定的歌声——

“和所有于茫茫黑夜中踯躅独行的人们一样啊,我多幸运,能借此星辰得度一生孤寂。”

陆和晏本来在后台做准备,歌声响起的时候,他正要撩开布帘上台,动作突然顿住,他微微仰起头,瞧见旁边的小小四方窗里照进一片暖阳。

窗户是真的很小,光也不热烈,投在他的身上,却那样暖。

林书雅似乎也有些意外,神色讶异片刻,像她这样的铁血女经纪人,眼眶居然泛起了红色。

“这帮小丫头……”她的声音忽地哽咽,看见舒窈几人在微信群里的一顿消息轰炸。

迟秋阳:“天哪,你们看到粉丝唱歌那一段了吗?我哭了。”

迟秋阳:“不夸张,我泪流满面!”

迟秋阳:“呜呜,这帮小姑娘怎么这么好……”

李昕:“虽然……但是,我也哭了。”

江旭:“行了,真正哭疯的人根本没办法在群里嚷嚷好吗?!此处@舒窈。”

林书雅满腔的感动瞬间被这几个人给破坏得干干净净。

陆和晏没看群里的消息,他在微微的愣怔之后,便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布帘。

老实讲,他以前其实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东西。他从来都不喜欢解释,以前也出现过很多次被营销号大规模黑的情况,但倘若不是触及了别人的利益,他根本懒得管。

就像这一次,假如不是因为他,害得李昕他们几个的工作都被影响,他也不会特意开个见面会来解释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