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5.信州猛虎夕阳暮(1 / 1)
作品:《日本战国走一遭》事实证明听到人死亡的消息和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差别真的非常大,小平太听到山内义胜战死的消息时也哀痛非常。
可如今山内义治就在自己面前,出气多进气少,连哼唧的声音都越来越低。
以前的一幕幕,好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浮现。相知相交,恩遇简拔,君臣想得,推心置腹,点点滴滴,涌上心头。
“臣未敢不竭股肱之力,效忠贞之节,继之以死!”
话说完,小平太已经泪流满面,无法再组织语言,只剩下低声哀泣。
“咚咚咚咚、咚咚咚咚………”
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,像是有一个体型沉重的·人在大步跑来。
小平太转头,细川采女背着细川春宫从外面跑了进来。
细川采女光着脚,脚丫子冻的青紫,脸都僵了。身上胡乱穿着两件厚外套,长绔根本就没有套上,里面还是木棉中衣。
细川春宫形象稍好,起码衣服是完完整整穿在身上的,身上裹了一件长披风。大晚上被人叫醒,又冒着寒风冷雪被细川采女背了过来,满脸的疲态,加上焦急,人都哆嗦了。
小平太赶忙站起来把细川春宫从细川采女身上扶下来,老头六十多岁,差点半条命送了。
“啊,是春宫和采女吗?”山内义治尚有两分精神,看了一眼细川父子俩。
细川春宫咽了两口唾沫,小平太帮他抚住后背,老头喘匀了气,伸出满是皱纹的糙手。握住山内义治的手,老眼含泪说不出话来。
其实小平太突然连夜离开府中城就已经让细川父子生疑了,等到连夜又有人敢来要求去驹场商谈八王子事宜。细川春宫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,八王子已经丢了,不至于要连夜商议,既成事实难以改变。
等看到府中城下一位又一位重臣的府邸亮起灯来,老谋深算的细川春宫就和细川采女说出了心中的担忧。原本还在牵马打灯笼的细川采女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套,背着他爹撒腿就跑。下雪的天气,马快还是两条腿快还真不一定。
“太郎还没到吗?”山内义治慢慢的说出这句话,屋外又有了响动。
细川采女一跃而起,到底是身体好,几步跨到门口,第二个赶来的居然又是年纪最大的山内出云守,老大爷排开细川采女,先进屋看山内义治。
慢慢的,诸位重臣陆陆续续的从外面进屋,只是到了驹场,大家都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。等进了屋内,若有似无低声的抽泣更加坐实了大家的想法。
只等最关键的那位,信州山内氏第六代家主,山内太郎。
“小平太,殿下怎么突然恶化至此?”细川春宫看着眼圈通红的小平太。
“八王子失守,殿下听闻消息,气急攻心,再度脑卒中,无可再治。”
小平太如实回答,任谁听到自己家两万贯的领地没了,都会急的发昏。更何况是中风过一次,身体很差的山内义治。
“唉呀唉呀………”
一向淡定的细川春宫这时候也乱了方寸,这人眼看着就要闭眼了,急的他只能叹气。
“我再去馆外看看,太郎殿下一到,就立刻进殿。”
“来了来了!”村上义光身上用厚布条捆着一个背篓,背篓外也罩着厚布,把厚布掀开,是已经癫迷糊的山内太郎。
这位也舍了马,两条腿开十一路,一个竹筐就把东国排得上号的大大名山内太郎背来了。
似乎是有心电感应,屋内的山内义治也开始轻声呼唤起来:“太郎,太郎,快过来让我看看。”
山内太郎颠了一路,还有些晕乎乎的,听到他爷爷叫,也小跑过去。
山内义治此刻精神愈发衰弱,眼睛都要睁不开了,但听着脚步,还是知道山内太郎到了。挣扎着伸出手,想要把山内太郎揽到怀里。
努力的瞪大眼睛,看着眼前的孩子,山内义治没一会儿就滚落下泪珠。
“太郎,祖父要去和你父亲相会了,没办法看着你茁壮成长了。”
孩子还小,刚过年四岁,一时之间并不懂得山内义治的意思。但是山内义治身上散发出的那种“死气”,还是让孩子感觉到了哪里不适。
再看到在座的诸位重臣,面色和给他爸爸山内义胜办丧事的时候一模一样,孩子再小,也大抵明白了些什么。
山内义治叹了声气,让山内主计担任山内太郎的名代,并宣布太郎成年以前实行重臣合议制度,山内主计头家、山内出云守家、今川骏河守家、细川春宫家(采女家)、秭小路左卫门家、秭小路弹正家、一色宫内少辅家、小西原左卫门家、北畠大学头家等九家组成合议连判众。
同时让诸重臣在他死后立刻大办丧礼,越隆重盛大越好,同时让山内主计担任自己的影武者,间或出现。
山内宰相的赫赫威名是用无数反抗者的鲜血和滚滚人头铸就的,不会有任何人敢于质疑这位苍老衰败的老者曾经如何的强势。
他知道自己的死讯是瞒不住的,真真假假,混在在一起,比之隐瞒死讯,或许更有效一些。为今之计,能拖片刻就是胜利。对于四岁的山内太郎而言,每一天,每一月,每一年都是宝贵的。
时断时续的把最后的吩咐说完,山内义治眼睛闭上。
自十五岁起出阵,纵横东国三十三年,合战四十九度,以一郡万贯之鄙土,开拓至五国二十五郡十三万余贯文。
“吾愿足矣………”
说完这最后一句话,山内义治似乎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,最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山内太郎,喉咙里咕噜一声。
头一歪,一直握着山内太郎的手带着无限的不舍,无力的落下。
“哇…………!”
山内太郎明白了过来,山内义治辞世!
“父亲!”“大兄!”“殿下!”………
各种呼唤声交杂在一起,在座的重臣们抢上前来,或站或跪,以手掩面,纷纷大哭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