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6、番外(二)(2 / 2)
作品:《凶矜》纪翘的声音很低很低。
她最最期待的事,已经没有任何意义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很开心。”
沉默片刻后,他坐在床边,耐心低声道:“可能除了你跟叔叔以外,我是最开心的。等高考结束——”
“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。”纪翘说:“大学应该很好。有多好……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。”
纪翘笑了笑:“我太笨了,又很懒,不一定能考上呢。”
对方没说话,良久,她头顶被温热的掌心抚过,然后被很轻的拥抱了一下。
“好好学习。保持通讯。”
这是他这晚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然后再也没回来过。
能接触光亮的第一天,要出院前的最后一天。
纪钺以为她气得不吃饭,是因为学弟没来。
只有她知道。
她是为了躺在那儿,多看一会儿天花板。
那里贴满了星星,大概沾了金箔,在黑暗里会反光。
一共一百七十九颗。他在这里待过的时间。
纪翘想,我那么年轻。
年轻到所有感情都应该浅的像水一样,只有学习和纪钺是最重要的。
但她又那么清楚地记得,记得他说,他很喜欢的那句话。
如果繁星在一千年中,只在一个夜晚出现,那么人们将会怎样相信、崇拜,和长久地记住天堂。
他的告别语没有亲口说,但纪翘看清了。
和你共度的所有时光,繁星都如约而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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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后来的时光比起来,这一段插曲好像放了慢速一般。
她刚开始给他写信,对方还会回。听说他家出了事,纪翘花了一个月,做了份礼物寄去。从那以后,对方却反而音信全无。
那是织出来的小独角兽,用了三种颜色。
她没有附任何纸条,她觉得他应该能明白。
是轻盈,唯一,灵性。
纪翘也不知道,他回清江时,远远地看过她几眼。
她已经上了高中,纪钺参与到了一件大案里,紧追不舍愈发的忙。她经常一个人在街上百无聊赖的走,磨很久都不回家。
拿着有拍摄功能相机,在街上拍拍拍,最后选几张,发到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回复的邮箱。她发邮件,持续了很多个179天。
他想着,等她上大学。
等看着她上了大学,他应该也能从父亲的意外中走出来。
到时候,再说。
可惜也没有什么到时候了。
封闭训练开始时,能带三件随身物品。
他带了两张照片,一个护身符。
最后都没有了。教官组发现,怎么折磨都没有用,他就算回击也只有点到为止,更多时候只是护着头任打任踢,保证自己基础安全。
后来不知道谁出的主意,把照片和护身符当着他面毁坏。
男人的世界那刻好像突然静止。
那天是第一次,他差点把教官失手解决,就像链子被解开的受伤野兽。
“行了。”
幕后的人拍板说:“以后问题不大。他疯起来,比J有过之无不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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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过了很多年,祝秋亭偶然看见一则专题报道,作者全然没有写他的私人生活,但是质量很高,把最近一段时间,公司的行动得失都分析的犀利又细致。
署名还有点眼熟。
在一个意外的场合,他遇到了撰稿的记者。
是那时候出主意折星星的隔壁同学。
他们在酒店咖啡厅就近喝了一杯。
“秋总……哦不,”对方笑笑:“现在该叫你祝总了。”
“哎,你当年就很出挑,现在真是风姿不减当年。”
“嗯,”祝秋亭笑笑:“你也差不多。”
“哪里,”体育课代表一挥手,有点无奈:“生活压垮了我。”
话是这么说,眼里的无奈笑意也还是透着幸福的光。
“你现在呢?老婆孩子热炕头,生活不错啊?”
她笑嘻嘻地:“我虽然不喜欢八卦,但是,你追女生的手段的确比以前送星星高超了不少。”
她在八卦新闻里没少看,祝秋亭送东西的架势,就好像转移遗产一样疯。
“不过,人还是……那个吗?”
抱着万一呢的想法,体育课代表挑眉问道。
祝秋亭低头喝了口咖啡,唇角勾了勾,姿态难得松弛:“一个。”
他话音刚落,她就看见有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进了旋转门。嚼着口香糖,屁股后面跟着个会跑的仔。
“哇哦,”她吹了声口哨,笑得很感慨:“牛逼啊。你当年可没说过,聊得来的’朋友’长这样儿。”
“你喝完就走吧。”
祝秋亭看了眼,眼角含笑,又对老同学道。
“……祝总可以,不过我能理解。”
记者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,非常懂得人情世故,了然笑了笑:“你这样比较好,有助于家庭平和幸福。”
“不是,”祝秋亭把先跑过来的祝霄尔抱了个满怀,懒懒地望了对面老同学一眼:“我最近在跟你家家属合作,你们最近好像有点摩擦,如果跟你聊太久,影响了报价,我会吃亏。”
纪翘赶来,刚好听见他这一句,刚望向对面,就见那短发记者圆溜溜的眼睛瞪大:“操——忘了!那不好意思嗷,美女我先走了!下次咱们一起蹦迪!!”
纪翘手举到一半,还没来得及挥,对方一阵风似得旋走了。
“她怎么了?”
纪翘失笑:“看着有点眼熟。”
祝秋亭笑着低应了声,挂过八中的校友榜。视线扫到她开了的鞋带,他把祝霄尔放到一旁,俯身帮她系好:“怎么突然想起来了?”
“她闹着找你,”纪翘叹了口气:“哭的好像我死了。”
祝秋亭两手捏了捏她脸颊,微眯着黑眸:“说点儿好听的。”
纪翘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:“她也快三岁了,可以送幼儿园了吧——”
祝秋亭一手牵她一手抱霄尔,霄尔乖乖含着小胖手指,眨巴着黑葡萄似得大眼睛趴在他肩头。
“不要。”
“你再考虑考虑?你说你还得带她去办公室,累不累——”
“不累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你有这么空的话,好好考虑一下今天想在哪里。”
“……在天上。”
“可以考虑。”
“祝秋亭你能不能要点脸!”
“不能。”
……
黑夜里,他们走向月色和星辰,霜白的月光曾照过千年的夜,万物存在过又逐渐消逝,像水消失于水。
只有彼此的凝视,会在劲吹的夜风中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