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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番外四·前世】(2 / 2)

作品:《闺中媚(重生)

曹婉宁哭得泪眼滂沱,跪在地上膝行了两步,扒着男人的衣袍的下摆一角,声泪俱下地控诉,“侯爷,妾腹中孩子已有一个月,好在妾发现的早,才逃过一劫,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妾也不活了……”

顾熙言听到这儿,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,抬了玉手指着她道,“满嘴胡话!那盏茶水你分明动都没动过!何来我下毒谋害你一说!”

曹婉宁面带惶恐,抹着泪道,“妾何必诓骗主母呢?

主母说妾没有喝茶水,可拿得出证据?”

顾熙言没料到她竟是这般巧言令色,舌灿白莲,脸色一时间有些僵硬,粉唇颤了颤,没有说话。

方才曹婉宁借故和她谈心,一进门儿便摈退了左右,柴房之中除了她们两人,无一人在场,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?

过了片刻,顾熙言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冷淡神色,语带讥讽,“罢了,我不想与你争辩,随你怎么说吧。”

“只是望你知道——我巴不得你曹氏生出孩子来呢,又何必苦心积虑地害你!”

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萧让的神经,只见坐在上首的男人目光冰冷如寒霜,搁在桌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已然是隐忍至极。

他陡然起身,大力捏着顾熙言的下巴,冷冷发问。

她默然抬眼,冰冷地回答。

他终究是招架不住,转身下了令,“从今日起,任何人不准去柴房中探看主母,违令者斩。”

顾熙言起身离去,萧让猛地把桌上的茶碗扫落在地,冲堂下之人怒喝道:“曹氏留下。”

他神色阴晴不定,薄唇似笑非笑,他道,“你当真以为,本候不知道你腹中孩子是从何来的?”

曹婉宁正啜泣着,听了这话,当即脸色煞白,冷汗如豆,“扑通”一声便冲男人跪下了。

那晚萧让半醉归府,她诓骗着近了他的身,正欲宽衣解带,不料男人竟是突然清醒了过来。

她鬼迷心窍,铤而走险,当即一脸娇羞的装作春宵一度后的模样。

后来,谎言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,她为了趁此良机诞下侯府中的“长子”,和一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暗结珠胎,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,没想到……原来从一开始,萧让就知道!

萧让目光森森,俊脸上有种阴冷的平静。

“从今往后,老老实实的呆在你的院子里,再踏进柴房一步,惹主母不痛快,本候叫你全家人头落地。

本候说到做到。”

他甩袖转身,嗓音淡漠的如同寒冬霜雪,“来人,带下去,服落子汤。”

一室仓皇归于寂静,他负手而立,望着顾熙言方才坐过的那把红漆木圈椅,眉宇之间一片落寞。

他当然知道曹氏腹中孩子不是他的,哪怕她误会他,质问他,骂他,打他都好。

他当然知道她是无辜的,哪怕她和他解释一两句,可是她没有,她只是冷冷的问——“我解释有用吗?”

“我说不是,难道侯爷便信了吗?”

她从来不认为他会信她,爱她,期待她。

他只不过是,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啊。

……

成安二十九年。

柴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,一行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。

曹婉宁扶着鬓发间的三层点翠金簪,冲床上的顾熙言笑道,“几日不见,姐姐瘦的厉害。”

“想来是身边儿没了称心如意的人伺候,姐姐怕是连饭都吃不下了吧。”

数日之前,曹婉宁在顾熙言的食物中下毒,红翡突然察觉出不对,以身试毒,命丧当场。

昨日,靛玉偷听到了曹婉宁和心腹的密谈,知道了青州曹氏的家族密辛,曹婉宁发现之后,借口靛玉偷了她房里的东西,将靛玉拖了出去,用轮棍活活打死。

顾熙言从床榻上艰难起身,面色苍白无比,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,红着眼睛道,“曹婉宁,人在做,天在看,你迟早会五雷轰顶,我这辈子做厉鬼都不会放过你!”

红翡、靛玉二人伴她长大,她这个做小姐的却护不住她们,她心中愧疚愤恨至极!

“姐姐这么说,妹妹真是好生害怕。”

曹婉宁甩了甩丝帕,笑道,“可惜,顾府如今已经被满门流放,死的死,病的病,只怕没有人会替姐姐报仇了呢。

至于我会不会遭报应……咱们且走着看看吧。”

曹婉宁面上全然是得意之色,话音儿刚落,外头有一名眼生至极的婆子进来回话,“娘子,桂妈妈已经……办妥了……”

顾熙言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只言片语,不禁背后一凉,“你把桂妈妈怎么样了?”

桂妈妈是萧让的心腹乳母,自打她进了平阳侯府的门儿,说不上对她多热情,可也常常关照她。

萧让离京之后,曹婉宁便将府中的下人清算了一遍,全换成了她的心腹。

顾熙言心灰意冷至极,也曾给萧让写过几封求助的信,都是桂妈妈好心帮她带出柴房的。

曹婉宁轻飘飘道,“桂妈妈投井‘自溺’了。”

顾熙言倒抽一口冷气,满面难以置信,“曹婉宁,你竟奸恶歹毒至此?

!她是萧让的乳母!你竟然如此胆大包天,你就不怕萧让回来追究吗?”

“这战事已经打了两年了,想必侯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。”

下人搬来一把椅子,曹婉宁施施然坐下,“等侯爷回来,我就告诉他,桂妈妈的死是你做的。

反正这侯府之中现在都是我的人,姐姐到时候大概是百口莫辩罢。”

萧让及其看重这位桂妈妈,这一次,她就不信,萧让还会护着她这位好“姐姐”。

萧让在府中,可以亲自护着顾熙言,即使是离京之前,也不枉交代桂妈妈好生照看顾熙言……桂妈妈不除,她又怎能毫无顾忌地拿捏她!

曹婉宁抚着手上的多宝戒指,想起叫心腹拦下的一封封家书。

信中,顾熙言字字泣血——想必,她是无助极了,才会向这位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君求助。

倘若萧让收到这些信件,会急成什么样呢?

大概会抛下战事,回来护她吧?

思及此,曹婉宁笑了。

只是,笑着笑着,泪却流了下来。

……

成安三十二年。

夷山。

大帐之中,男人着一身亵衣,衣上沾着斑斑血迹,一旁的医者正为他清理右胸上的创口——并没有上麻沸散。

萧让面色冷凝,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。

“……韩烨麾下谋士曹忍生一毒计,集结乱军向盛京城逼近,不日就要攻城而入!”

他听着军报,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,竟是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。

“侯爷!侯爷的伤还未清好!万万不可乱动!”

淮南王掀开帐子走进来,望着失血过多而面容苍白的男人,沉声问,“你要去哪?”

萧让揩去唇边鲜血,“回盛京。”

“萧彦礼,你刚刚被一刀劈在右胸上,现在告诉我要连夜赶回盛京。

你问问三军将士同不同意?”

淮南王一把摁住他,叹了口气,“派人去救她,你安心疗伤,行不行?”

一旁的流火,当即跪地请命,“属下愿回盛京,保主母平安无虞!”

萧让闻言,神色幽幽,没有说话。

过了片刻,抬手指了流云,“你去。”

此话一出,淮南王皱眉,“流云从未离过你的身,你如今又受了重伤……”

暗卫是最后一道身家性命的保护锁,如今他把最贴身的暗卫派了出去,无疑是压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。

“我的伤不算什么,”萧让看向流云,“此行一去,你务必保她平安。”

他被可能失去她的恐慌吞噬殆尽,再也顾不得其他了。

他以为一别两年,会慢慢放下她,可是现在他才前所未有的察觉到,哪怕相隔千万里,她依旧是重峦叠嶂中最亮的一点红,是他想跋山涉水最想去拥抱的人。

……

是夜,太子营中,一行人马自夷山飞驰往盛京。

四皇子营中,亦有一行人马,自夷山飞驰往盛京。

三日之后,扶荔山的千里杏海之中,添了一座新坟,洒了一杯秋露白。

……

“属下到的时候,主母被……被一刀穿心而过,当场便没了气儿。”

“曹氏已死,似是有人专门冲她而去的。”

“主母的尸首……被人夺走了……属下罪该万死!”

流云伏地告罪,眼中一片水光,他身形微晃,显然是受了重伤。

萧让坐在上首,望着流云嘴唇开合,仿佛和他禀报了许多事情。

可他却恍惚着,一个字都听不见。

他没能护住她,连她的尸首也没能。

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间寂然了,他被抽走了三魂六魄,眼底只剩一片虚无。

过了许久,他轻轻抬了掌心,触及脸颊的一片冰凉。

……

成安三十八年。

成安帝薨逝,太子与四皇子厮杀于京郊隐翠峰,双双坠崖而死。

平阳侯手握遗诏,扶持先皇嫡长孙登基,行摄政王之权。

同年,平阳侯敕封平阳王,加封护国大将军,权倾朝野,一时无两。

成安三十九年,平阳王御前进言,为顾氏一族洗刷冤屈,卸去满门罪名。

禁廷,金銮殿。

远处层云出岫,旭日初升,一派金光璀璨。

萧让自殿中缓缓而出,望着一望无尽的黄瓦红墙,目光深邃而虚无。

他拥有了这天下最让人仰望的权势。

那又如何呢?

他终究是失去了她。

倘若能够重新来过……

萧让一愣,旋即苦笑了下。

这世间良药万千,唯独缺少后悔药一味。

此生,梦里不知身是客,他终究是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。

(全书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