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还是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的漆黑。

“姐姐，你醒了？要不要喝水？”耳边是弟弟沈星担心的声音。

她撑着手试图坐起来，沈星立即过来帮忙，往她身后压了两个靠枕，扶着她坐好。小心翼翼的程度仿佛她是什么易碎易燃品。

沈云曦牵起唇角，像是在笑又更像自嘲，“其实我好多了，又不是……”

半身不遂四个字卡在喉咙里，她蓦地就想到了俞小虞。

因为药物治疗，她时不时就陷入昏睡状态，况且她又失明，常常醒来不知白天黑夜，对时间已然丧失概念。

她甚至不清楚距离车祸发生已经过去多少天，在这浑浑噩噩的几天里，她几乎一直躺在病床上，没有去看过俞小虞。

不是因为她看不见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勇气跨进俞小虞的病房。

“车祸真的是意外吗？肇事司机真的是醉酒的中年男人吗？”

她低低的声音令沈星端着水杯的手一颤，立刻有少量的水从倾斜的杯口溢出来，沈星连忙反手就用衣袖擦了擦，转过身来将水杯放进沈云曦手中。

沈云曦低着头，好像在“看”着床面，那句话也像是自言自语。

但沈星还是飞快的回答她：“是！是意外。肇事司机酒驾导致的，司机……司机当场死亡！”

江离也好，沈星也好，甚至来看过她的纪霆也罢，每个人都告诉她这是一场意外，而造成意外的司机已经当场死亡。

那么统一从容找不到差错的说辞，却总让沈云曦狐疑。

她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努力去回想——像脱缰的野马般冲她们疯狂飞奔而来的轿车里坐的到底的是谁，偏偏每到关键环节，她脑海里便空白一片。

也许因为刺激太大导致了选择性的失忆，她忘记了最令她恐惧的一幕，也或者隔着不远的距离和深色车膜，她本就没看清司机是何种模样。

总之……即使她心里有无数的恨意、愤怒、责备，那本该承担一切的司机却已经死了……

到最后沈云曦好像只能怪自己。

“我从很久之前就认为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坏事，十恶不赦，这辈子来赎罪的。我爱的、想要珍惜的人总是离开我或者因为我平白受到无妄之灾。如果不是因为来看我，俞小虞不会……”

沈星看见沈云曦抬起头，无声的双眼黑沉沉的，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，耀眼温暖的冬阳穿过窗户落在她眼里，都化为了虚无。

明明病房里的暖气那么足，沈星却如坠冰窟，他下意识的想去安慰沈云曦，可是不等他开口，又听到沈云曦说，“我发现怀孕的时候，很高兴很幸福，但我就是没有这个福气，保不住我的孩子……”

沈星浑身一僵，孩子……

赶在沈云曦抚上小腹时，他忽然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里：“姐姐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，是意外，意外啊！”

沈星不由得反复强调那是场意外，强调的多了，沈星心里莫名变得不安起来，他甚至不清楚到底是在安慰沈云曦，还是在给他自己洗脑。

他明明深知，肇事司机不是什么醉酒的中年大叔，而是夏宁安——

不知道她针对的是沈云曦还是苏长欢，

而俞小虞……委实无辜。

所以……沈星一把抱住了沈云曦，在她耳边重复，“姐姐，你很好，很有福气。这些都是意外，没人能料得到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