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丛林危机1(2 / 2)

作品:《藏地密码·珍藏版大全集(套装共10册)

荆棘丛生,巨树拦路,猛兽未知,这些都不能阻挡逃亡者了,再顾不得许多,要在这丛林里生存下去,就必须和追捕者抢夺时间。

从第一声枪响,就会把周围的武装部队吸引过来,要突破这片丛林,就必须赶在他们封锁河道、形成合围之前。

衣服被刮破,脚掌被磨得滚烫,背上的包袱如山重压,不过这些和那高贵的生命比起来,又算不得什么了。

四人好像选择了一条草深林密、最是难走的道路,但这是精心选择的结果,虽然纵向朝东前进能到达目的地,但是属于这片丛林的长形地带,现在想要以最快的时间冲出丛林,就必须横向前进。

后面的追兵不知道有多少,光是听刚才的枪声不断,就知道敌人的火力绝对猛烈。

而可怜的四名逃亡者,最为悲惨的是,到现在他们依然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,好像从踏入丛林的那一刻起,他们就陷入了被追的命运。

虽然有心里愤愤不平的,有嘴上不断咒骂的,还有走路一瘸一拐的,但无一例外地,都跑得飞快。

渐渐听不到身后有动静了,枪声似乎也停了,但是四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他们都明白,这附近是敌人的天下,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呢。

敌人没有动静,并不表示他们放弃了追捕,一定有什么更大规模的行动,等着他们四人。

看着前面的林子越来越稀疏,河道就在眼前了,潺潺水声就像通往光明之路的召唤者,四人心里闪出一丝希望。

然而,就在他们停下来,靠在一棵树后面打探时,两艘汽艇“突突”地从河道上面驶过,而林子的边缘地带,好像有无数的人影晃动,好像还有……犬吠。

显然,他们来晚了一步,敌人已经完成合围,不仅封锁了河道,还派兵开始搜寻丛林。

巴桑仰望头顶,又开始咒骂。

岳阳反复地看着那几张卫星地图照片,希望找到突破的法子,张立来回摆弄那把m4,数着还有多少弹夹,还剩多少子弹。

岳阳观察周围的环境,作着理性的分析。

左边林子里的那队敌人不下五十人,右边也有三四十人,从他们着装上看,至少有部分是游击队的,己方不可能同时与那么多敌人作战;而且他们有猎犬,很快就能凭着气息找到自己;而河道上已布满巡逻艇,几乎每五分钟就有一艘驶过,以河道的可视度来看,不管什么时候自己走出密林,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敌人发现。

从空中抛绳荡过去;泅水过去;炸船引开敌人注意,趁机逃过去……一个又一个想法在岳阳脑海中成形,又被一个个否定掉。

他叹息道:“又有游击队,又有毒贩子,既不能打,也不能逃,唯一能做的,看来就只有乖乖等死了。”

张立道:“最倒霉的是,究竟是为什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,好没天理啊!”

巴桑沙哑道:“闭嘴!这一点点困难不值得唉声叹气。”

“一点点困难!”

张立有些发憷了,“巴桑大哥,难道你不认为,我们已经陷入绝境了吗?”

巴桑则回以冷笑。

“未必。”

卓木强巴终于说话了,他让四人靠在一起,低声道,“这样……这样……”

负责搜捕的队伍已经接到命令,在沿河一带严密搜寻,但不得深入林区。

左边带狗的一队人马正仔细检查可能藏着人的地方,突然猎犬耳朵直立,拉直绳子朝东边跑来。

带犬者发现有异,立刻召集同伙跟了上去。

跟着猎犬,他们找到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,看起来像个罐头,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,猎犬就是寻着这股味道找过来的。

带狗的人将那布包着的东西捡起来看,“嘣”的一声,那布包下的一根线绷断了,带狗的人只是一愣。

火光乍现,泥土翻飞,将人和狗轰上了天。

余下的武装分子看见人影一闪,显然是躲进林子去了,他们急忙追了过去。

右边的人听到爆炸声,也赶了过来,明明听到对面是自己的人在问:“人呢?”

他们一回答,却被横空飞来的猎刀插死一人,接着枪声响起,对方火力似乎十分猛烈。

右边的人火了,也毫不客气地开枪还击。

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挑起战争的四人却早已偷偷退后百余米,绕开交火的双方,来到河道的十字拐角处。

原本封锁河道的巡逻汽艇遥相呼应,中间不会有任何空隙,但是他们在河道上明显地发现了交火的双方都是自己人,自然要大声制止。

当船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岸边的时候,没有人发现,四个藤条包裹的绿球滚入河中,紧接着,四截不起眼的木桩没入河中,眨眼就消失不见了。

风波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平息,发现是自己人后,双方都指责是对方先开的火,但最后也没弄明白两边是怎么打起来的。

他们又怎会知道,就丛林游击战而言,中国才是现代游击战的发祥地。

河道的另一头,隐匿在丛林深处的人放下电子望远镜,那干瘪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,喃喃道:“这样也能逃出去,看来还是有些鬼运道。”

“喂!什么人!站着别动!手举起来!”

索瑞斯按照对方要求高举双手,同时用当地方言道:“别开枪!我是韦托的朋友!”

他缓缓转过身来。

一队十来人的持枪游击队挡在他前面,带队的人交谈着:“他说什么?

我不是听错了吧?”

“他说他是矮胖子的朋友!哈哈!”

“喂,别动!站稳了,别晃啊!”

一名举枪的游击队员瞄准了索瑞斯,让他别动只是为了瞄得更准一点。

枪声一响,只见眼前灰影一闪,竟然没有打中。

索瑞斯在击枪的前一秒卧倒翻入林中,身后枪声响成一片。

纵使索瑞斯堪堪避开了枪弹突袭,但这突如其来的枪火,也让他滚得狼狈不堪,落了个灰头土脸。

索瑞斯大怒:“无知鼠辈,竟然敢对我老人家开枪,让你们尝尝小号炼心弹的滋味。

我以我索瑞斯·卡恩的名义起誓,一定要让你们死得苦不堪言!”

不知道什么物品从灌木丛后抛出,游击队员以为是手雷,纷纷就地卧倒。

那东西倒是在空中炸开了,却没有弹片横飞,而是无数蓝色的黏稠液体像浇花一样喷洒开来,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怪异的味道。

游击队员一个个起身,赶到索瑞斯藏身处时,早无人影。

这时,他们才注意到那些液体,看着队友身上的蓝色斑点,纷纷质询道:“什么东西?”

“是什么味道?”

“呸呸呸,这东西好苦,嗯,又有点甜味,什么玩意儿?”

“啊!我的眼睛,那东西进了我的眼睛了,我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是不是有毒的?

快帮我洗掉它!”

终年在丛林里活动的游击队员比常人更了解什么叫做毒,他们惊慌失措,赶紧离开去找血清。

斜靠在树上的索瑞斯兀自生着闷气,暗道:“这本不是给你们准备的东西,这是你们自找的。

哼,逃?

只要你们还在美洲大陆,就难逃一死。”

索瑞斯又摸出一个玻璃瓶子,如念咒般低声道:“我的皇后,去召集你的手下,将那些无知又蠢笨的人带到地狱,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炼心。”

瓶盖打开,一只体长足有五厘米的大黄蜂,挣扎着从瓶口狭小处挤了出来,仿佛受到什么触动,它异常兴奋地在空中绕了个圈,振翅高飞远去。

如果那群游击队员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,恐怕要吓得魂不附体,那只大黄蜂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——美洲杀人蜂!

“嗡嗡嗡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倒不是那黄蜂去而复返,而是另一种比黄蜂大上很多的东西自西向东而来。

索瑞斯看着远处空中的三架直升机,皱眉道:“来得好快,看来还是先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为妙。”

记忆重现

“咕噜噜……”潜水一段距离后,卓木强巴等四人在较为隐蔽的一处地方上岸,脱离了包围圈,进入另一片丛林。

虽然这样一来,与他们原先计划的路线有所偏差,但是暂时安全。

还未站稳脚跟,就听到空中螺旋桨的气流声,远处三架直升机像三只黑色的蜻蜓,从两腋不断地往林子里撒落粉剂。

虽然不知道是什么,但肯定不会是好东西,只见无数飞鸟挣扎着要高飞逃离,但一碰到那些烟雾粉剂,就像被瞬间冻毙了一般,僵硬地栽了下去。

张立惊魂不定道:“好险,差一点就走不出那片林子了。”

岳阳不解道:“对付我们四个人而已,这样就出动直升机,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吗?

而且,就这样地撒杀虫剂,密林的树叶就全挡住了,哪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了。”

话没说完,张立呆呆地撞了撞岳阳,道:“你……你看,那些树……叶子,全都掉光了!”

原本郁郁葱葱的丛林巨树,枝叶在接触到尘雾的一瞬间,全都变黄,枯萎掉落。

岳阳惊心道:“他们,他们竟然敢使用生化武器,太可怕了!”

巴桑冷然道:“有时间在这里后怕,不如走快一点!”

卓木强巴脚步不停,道:“不错,只要他们在那片林子里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,就知道我们已经逃离。

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条正确的路线,尽量能避开他们的追捕。

这些家伙,太可怕了,我们好像被卷入了一场战争。”

张立与岳阳对望了一眼,似乎不想提起某事,但是岳阳一直点头鼓励张立。

终于,张立还是快跑两步,赶上卓木强巴他们道:“我们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,不可能同时得罪游击队和毒贩子。

我和岳阳认为还有一种可能:这是上头故意安排的,为了提升我们的实战能力。

强巴少爷,出发前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已经有能力去寻找帕巴拉神庙了吗?

我想,基于这个原因,所以,我们才会得到这样的考验吧。”

卓木强巴低头想了想,摇头道:“这样……不可能吧,如果教官这样做,未免太出格了。

不管怎么样,如果能脱困,我一定要联系那个婆娘一次,一定要问清楚,到底是怎么搞的。”

此刻的四人,个个全身挂彩,方才在林子里全力奔跑,多处擦伤、刮伤,有些植物还有淡淡毒素,伤口开始发炎红肿,刚才是为了保命而忽略了身体的痛感,此时已离开包围圈,那种烧灼的痛楚开始明显起来。

四人中还有两人有枪伤,可是他们甚至连停下来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。

相比目前处境,卓木强巴更担忧的却不是自己这一组人,“敏敏他们那组人,现在怎么样了呢?

他们有没有碰到游击队啊!不,应该不会有事的。”

张立回头看了看方才他们被包围的那片丛林,人在那片丛林里前进缓慢,可是对直升机而言,仅需二三十分钟就能跑完一遍。

他问岳阳道: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?”

岳阳道:“像他们这样子撒那些清除剂,恐怕顶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完工,到时候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,他们一定会全速追来。

虽然说我们是向北前进,或许这点出乎他们的意料,但毕竟我们正朝着游击队的老家方向深入,他们人多势众,难保我们不被发现。

所以,我觉得,必须选择一条最快捷的逃生通道,离开他们的势力范围。

从这片丛林横穿过去,一直向前,再穿越二至三块丛林,然后我们再掉头往东,做个简易木筏,顺流而下,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逃生法子了。

你们看怎么样?”

快速行进中的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,表示同意,卓木强巴道:“可是,以我们目前的前进速度,还没等到穿越多长距离,恐怕就被他们追上了。”

岳阳又道:“不错,在这些荆棘林里凭我们的血肉之躯想走多快,那是没可能的。

所以,我认为,我们不该这样走。”

见众人盯着自己,他又目光一闪,道:“有没有看过人猿泰山?”

说着,他抬头望去,正巧一群绒猴就停在树梢,似乎知道底下的这些人不能给它们造成伤害,兀自嬉戏打闹。

它们从一株树丫跳往另一株,当树与树间隙太大,小一点的绒猴无法通过时,一只大点的绒猴将手臂抓住树枝,尾巴卷着另一根树枝,以身体做桥,小绒猴就顺畅无比地从它身上过去了。

其余三人也醒悟过来,马上抬头仰望那些栉比鳞次的苍天巨树,枝丫相连,粗逾人腰,有的树从枝丫上发出根须,直垂落地面,更多的树则是被各种藤蔓植物所包裹缠绕。

张立看了看巴桑缠着的手臂,喃喃道:“这样能行吗?

不过,倒是可以试一试。”

卓木强巴道:“没问题的,是该看看我们特训成果的时候了。”

要上树,首先就要卸掉部分装备,否则,别说是人猿泰山,就是丛林泰斗,也无法背负三四十公斤在林间纵跳如飞。

说做就做,四人扔掉了铁器,包括铁锹、铁锅、铁水壶、登山用的铆钉、八字环、插销、升降器,因为他们觉得在丛林里似乎没有这些东西的用武之地;然后巨型帐篷也不要了,那东西好是好,但是占重量,原本很多东西,是四人打算将这次穿越之旅当做一次野外旅行而准备的,如今变成了疲于奔命,那些东西的意义就不大了。

加上食品罐头,四人仅保留了部分压缩营养品,直到每个人包袱减轻至十公斤左右,四人爬上了巨树。

以前在进行原始森林穿越时就做过类似的事情,所以在树间如林猴般前进也并非什么难事,只见四人的身影上蹿下跳,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猿猴。

藤蔓植物多有垂吊的地方,就直接荡藤,看准方向,从一根藤荡至另一根,移动速度之快,远超过了在地上避开荆棘前进的时候。

而当藤蔓植物减少或无法抓手的时候,就直接走高空通道,从一株树丫直接跳过去,抓住另一株树丫,虽然说危险系数高了些,但比起游击队和毒贩子的枪火就不算什么了。

而且每人肩头都挎了一捆一头绑有重物的救生绳,如果有什么闪失,还可以抛绳救命。

靠着这样的方法,四人离毒贩子和游击队组成的联合封锁圈越来越远了。

但是,林间还有一道灰色身影,丝毫不受四人加速的影响。

他手执长鞭,轻轻一挥,就卷住十米开外的树丫,飘然荡过,荡至最高点,身体稍微停顿的那一瞬间,他手一抖,然后再一挥,又卷住另一株树丫。

这样的速度,就是卓木强巴他们也远不能比。

荡过一段距离,他就在树丫上停靠片刻,拿出那个仪器,看着上面的移动点,冷笑道:“速度明显加快了呢。

嗯,是用了和我一样的方法吗?

这些家伙变得聪明起来了呢。

在丛林里,本来就该是这样前进的。”

提升了前进速度的四人,泅过三条河,横跨了三片丛林,在一条看起来较为粗大、水流湍急的河边,砍伐树枝,用绳索结成一个木筏,以一株尚未成材的臂粗小树苗为撑竿,开始顺河下漂。

在浅滩边缘,长着一排约两三米高的灌木植物,有宽大椭圆形叶子,看起来有点像茶叶。

巴桑想也未想,捋下一大把,带着叶子上了木筏。

凭借顽强的毅力和地狱磨炼出的身体,四人总算撑到了这一刻,直到躺在木筏上的一瞬间,才产生了百骸俱散的感觉,一躺下去,就再也不想起来了。

此刻仍有动作的有两人:卓木强巴,那被肌肉紧绷着的身体还笔挺地站立着——必须有一个人掌握木筏的漂向,及时撑竿以保持木筏不会搁浅;巴桑也没有停下,他胳膊上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,那是颗子弹从前肩穿过后肩穿出造成的贯通伤,幸运的是子弹从锁骨和肩胛骨之间穿了过去,并没有伤到筋骨。

但是一路逃亡,没有机会好好包扎伤口和及时处理,现在伤口处已开始发红发炎,红肿的周围是一圈青色,淡淡的黄色组织液从伤口两端渗出来。

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,张立不敢想象,这一路在林间荡绳纵跳,巴桑是怎么挺过来的。

此刻,巴桑端坐在木筏正中,一面机械地用猎刀将子弹铜壳旋开,将里面的火药抖落出来,一面将他在河边捋下的树叶,一片一片地放入嘴里,大力地咀嚼着。

张立很想问巴桑在做什么,可是一看那张冰冷的面孔和那双透着阴狠的眼睛,就没敢问。

过了一会儿,火药足够了,巴桑扒拉开枪伤洞口,将火药灌进去,嘴里咬死了猎刀刀柄,异物刺激到神经带来的痛苦,让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。

张立这才慌了神,忙问道:“巴……巴桑,你想干什么?”

“干什么?”

巴桑抬起头来,取出猎刀,嘴里大口地咀嚼着树叶,脸色白得怕人,说话好像机器发出的声音,“我们没有消炎药,没有镇痛剂,只有自己想办法了。”

当火花冲出,烟雾从伤口两端冒起时,巴桑还是全身一阵痉挛,随后,他满头大汗地挺了过来。

岳阳和张立都满怀敬畏地看着这个铁人,真是没想到,原本史泰龙在电影里才玩的游戏会真实上演。

当张立用绷带给巴桑包扎时,巴桑自己取出一支野外用“tat”胸肌注射,虽然说吸收慢一点,但效果和臀肌注射是完全一样的。

“啐”,张立不小心又触到巴桑的伤口,巴桑狠狠地将嘴里嚼烂的树叶吐到了河里。

看着巴桑面前剩下的那些树叶,张立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巴桑脱口而出道:“古柯,古柯叶,麻痹神经用的。

现在好多了,没那么痛了。”

岳阳道:“巴桑大哥你真行啊,虽然在资料上查过,我就没能一眼认出那是古柯叶,我还以为是茶叶呢。”

“是啊,我怎么能一眼认出这是古柯叶呢?”

巴桑这时才思索起来。

看到古柯树的时候他想都未想就捋下大把叶子,就是张立问他的时候他也是脱口而出,这时包扎好伤口,他反而不明白了,“我怎么知道这就是古柯叶子呢?”

河流、树木、丛林中的声响,在巴桑质询自己的同时,几幅画面在他脑海里同时飞旋。

他一把揪住了自己寸许的短发,不想让那些模糊的画面从记忆中溜走,终于,它们渐渐地停了下来,融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。

那是好几只木筏,也漂流在这样的河道上,每只木筏上有四五人,每个人都心惊胆战地盯着两岸的丛林,草木皆兵。

拉拉吉躺在木筏中间,全身都在向外飙血,肩头被什么贯穿了,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将古柯叶塞进他的嘴里。

那人是谁?

身影好熟悉,他怎么不回头?

那人在对拉拉吉说:“快,嚼了它,是古柯叶,嚼了它就不会那么痛了。”

拉拉吉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,笑了:“开……开什么玩笑?

这里,怎么会有古柯叶?”

那人命令道:“嚼烂它!快!”

拉拉吉按那人说的做了。

“啊——”拉拉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,仿佛就在身边。

巴桑不由向后仰了仰头。

那东西被拔出来了,是什么?

好像是一件武器?

不,是动物的骨头制成的武器?

还是什么动物的牙齿?

怎么可能,一尺长的牙齿,什么动物的?

有这样的动物吗?

巴桑正准备看仔细一些,剧痛的感觉又从伤口传来,将他从回忆中拉到了现实。

“对不起,又碰到伤口了,巴桑大哥,你没事吧?”

张立惴惴不安地问道。

巴桑道:“没事。

这种叶子,我们在那个地方,也用来疗伤。”

“啊!”

卓木强巴手一偏,差点把木筏撑出河道。

岳阳也一弹坐起,不可思议地望着巴桑。

岳阳先问张立道:“中国有古柯吗?”

张立一个劲儿地晃脑袋,道:“不知道。

不过,西藏应该不产这种东西吧?

这可是热带植物啊。”

卓木强巴则问道:“还想起了什么?

巴桑?”

巴桑喃喃道:“我看到了些模糊的画面,有很多人,我们在河道上漂流,就和现在一样……”他将他看到画面大致叙述了一遍,让木筏上的人又惊又喜。

卓木强巴询问道:“巴桑,你再仔细想想,你看到的是什么,又是什么在追赶你们,能想起来吗?”

巴桑试图再度进入那种记忆世界,却发现,怎么也想不起来了,刚才脑海中闪现过的画面,也变得模糊起来。

他摇头道:“古柯叶在起作用了,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。”

卓木强巴微微叹息一声,继续撑篙前进,心中却和岳阳他们一样,留下个老大的谜团。

四人身上的小擦伤都已经擦了膏药,岳阳屁股上中的那一弹入肉仅半截,跑动中已掉落,伤口都干涸结疤了,又做了些常规处理,已没什么大碍。

他们知道,此刻身处普图马约河系,所有的大小河流最终都汇入普图马约河,河道四通八达,但是一直顺河而漂,一定会在主航道内碰上游击队武装力量。

所以,通过罗盘,他们一直小心地规避着这种情况的发生,保持航向朝正西方。

如果河道转向西南或是南方,他们宁肯弃筏入林,绕过一片丛林,再从林子的另一头做木筏,重新选择一条平行向西的小河下漂。

反正林子里什么都不多,就是木材奇多,拥有利器的他们,造木筏比搭帐篷还容易。

如此逃了一天,终再没碰到白天那种被围杀的困顿局面了。

午间在河边捕到几条红头皇冠鱼,晚上则抓到只蛛猴,虽说有些残忍,但四人饥肠辘辘,吃得狼吞虎咽。

虽然途中有几次直升机从上空掠过,不过他们躲在这样密集的树林中,有十分的把握不会被发现,除非敌人在直升机上安装了红外生命成像仪,不过那种东西似乎不太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。

这一天的经历可谓非常之糟糕。

用岳阳的话来总结,就是他们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,和一群莫名其妙的敌人,打了场莫名其妙的战争。

最后被敌人横追千万里,四人可谓丢盔弃甲保了小命。

到了深夜,吊床已经绑好,岳阳则很离奇地选择了吊袋,吊在树干上以直立的姿势睡觉。

卓木强巴没有入睡,翻身下地,几下工夫就爬上了一株大树,树丫上早斜躺着一个人,巴桑。

巴桑一直看着星空,见有人上树,也不回头,直接道:“快十点了,你还不去睡?”

卓木强巴道:“你不也没有睡吗。

我……我是为白天的事,向你道歉。”

巴桑满不在乎地道:“那样的事,不需要道歉吧。

我非常明白你们当时的处境,每一个玩命的人都要经历这一步,第一次杀人,那是很难迈过的一道坎。

以后杀得多了,习惯了就好。”

说完,他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浩瀚宇宙。

对于巴桑的说法,卓木强巴很难接受,但是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。

在野外生存,特别是遭遇敌人的时候,人的选择权也就变得和动物一样,强者生存!当在野外猎杀动物作为食物的时候,恐怕很少有人会心软,但是当这种动物变成和自己形象相近的同类,而且杀死他们并不是为了生存,还能毫不犹豫地下手的又有几人呢?

或许真如巴桑所说的那样,其目的都是一样的,吃食物是为了生存,而必要的时候,杀死他人,也是为了生存。

罗杰斯的自我中心论便很理性地分析过这样的观点,人的出生得到自我人格之后,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便已经形成,首先想到的总是对自己有利,然后才是自己身边的亲人、朋友,再外面一圈则是自己的族人、老乡;再远可以是同种族的人、同一个国家的人,然后是全面的人,最后才是脱离了人类群体的自然界万事万物。

这样一个以自利为中心的同心圆,非常形象地表达了那种利益共同体在个人心目中所占的分量。

如果是自己与他人利益发生冲突,那么首要想到的是维护自己的利益;如果是自己身边的人与陌生人起了冲突,便会站在自己人这边;如果老乡和外地人有矛盾,总要护着老乡一点;当人和动物直接敌对时,那几乎都是帮人为主。

可是这样做,真的就是对的吗?

还是说,人始终保留着动物的劣根性,或者从某种角度而言,人其实永远都只会是动物,而不会是别的什么?

卓木强巴暗自想着,良久无言。

黑夜中,巴桑莫名又说了一句:“这两天都能看到星星,嗯,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妙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