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。”周晓絮昨天连夜回队里打过申请，调取邱威最后出现的录像，回到家的时候也过了大半个晚上，算上换衣服洗澡，统共也没睡了四个小时，这会儿呆头呆脑的，总觉得脑子发懵。她扭头仔细看了陈默一眼，这人的脸色确实不太好，俩人还真是难兄难弟。

她把手里装早餐的袋子举起来，嘟囔一句，“拿着。”

“啊？哦……”陈默下意识地接过。

周晓絮用空了的右手，抚上陈默的额头，自言自语了一句：“不烫。”

陈默：“……”

“吐舌头。”

“啊？”陈默眨巴两下眼睛，乖乖地把舌头吐出来。

周晓絮装模作样地看看，说：“应该没什么事，一会儿顺道给你买点板蓝根。”说完后她停顿一下，蹙起眉头，又细细观察了一下陈默，“肤色实在是太黑了，看不出来红不红，你脸烫吗？自己摸摸。”

陈默：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他赶紧把目光挪开，翻出来包子就往嘴里塞。

周晓絮看陈默吃得狼吞虎咽，这才放下心来，靠在椅背上，眼睛一闭意识立刻消失了大半，整个人都仿佛飘在半空中，软绵绵的。

陈默低头看了看歪着脖子的周晓絮，轻轻抬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，故意撇开脸，看着手里装着空豆浆杯的塑料袋出神。这一刻，时间好像也被握在了手里，周围的一切就此失去声音。

“陈警官，文小雨醒了，情绪也比较稳定，你们……”护士长走出病房，正好看到在陈默身上睡得七扭八歪的周晓絮。

“嘘。”陈默轻轻示意。

护士长立刻压低声音，指了指病房的门。

周晓絮一听到护士长的声音，迅速睁开眼睛直起身体。

“醒了？”陈默问了一句。

“嗯。”周晓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，揉揉脖子说，“椅子果然不舒服，太膈了。”

陈默尴尬地看看护士长，抬了下胳膊，站起来说：“方便做笔录吗？”

“方便。对了，你们是不是已经联系了她的家里人？什么时候过来？”

陈默说：“联系了他的父亲，在国外，回来还得两三天。”

护士长嘟囔道：“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？孩子都进医院了，还忙着挣钱。”她看了一眼陈默，说，“进去吧，患者怀孕两个月，注意分寸，别再刺激她。”

“您放心。”陈默说完回头看了周晓絮一眼。

周晓絮立刻知趣地从椅子上蹿起来，说：“我也去。”

陈默看了看周晓絮没有吭声，自顾自地往病房走，在转身的一刹那，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一抹笑意，这妮子，实在太可爱了。

“陈队，你别走那么快，等等我！”

陈默走在周晓絮前面，笑得更欢了。

.

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，房间不大，只放着一张病床，院方考虑到了特殊性，特意安排空病房方便警方工作。

文小雨半靠在床上，听到有人进门，特意把头扭到对着窗户的一边。

陈默说：“您好，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。”他话说完后，并没有再继续，文小雨好像是没有听到般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
周晓絮看到，抬脚往病床靠窗户的一边绕去，故意站在文小雨的视线前，说：“你的丈夫……”话没有说完她就看到眼泪顺着文小雨的眼睛滑落到了枕头上。

她叹口气，冲陈默摇摇头。

陈默也不着急，从容地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。

周晓絮拿起一张纸巾，递给文小雨。文小雨挂着眼泪看了她一眼，并没有接。

陈默掏出手机，自顾自地说道：“对于邱威的失踪，你真得一点都不担心？”

他话音落地，抬头望了文小雨一眼。

文小雨眼眶慢慢泛红，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。

陈默和周晓絮远远对视后，继续说：“交警队的同事发来视频，你要不要看看？”

文小雨一听，立刻从床上往起坐，挣扎着就要下地，周晓絮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她。

陈默从沙发上站起来，说：“你明明还是很担心他，不是吗？”

文小雨噙着泪，没有说话。

陈默上前两步，把手机递给周晓絮，说：“你应该知道自己怀孕了？能不能当是为了孩子？”

周晓絮接过手机递给文小雨，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，眼睛阵阵发涩。

文小雨点开视频，看着家里熟悉的黑色奥迪转过弯突然停下来，一身西装的邱威冒雨下车看了一眼，再上车的时候，忽然被身后冲上来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一棍子打在头上。

“啊……”文小雨惊地喊出声，啜泣着连喊两声“老公”就再也说不话来，趴在床上“呜呜”得哭。

陈默指指文小雨，用口型问周晓絮：“怎么办，你快哄哄？”

周晓絮极其鄙视地瞪了陈默一眼，冲着门外使了个脸色。

陈默揉揉耳朵，朝门口走出去，一打开门，就撞到了护士长。

护士长一面错过陈默踮起脚尖往里看，一边叨叨道：“不是说了吗？不能让患者动情绪，你……你们怎么回事？”

“没事没事。”陈默用身子堵着护士长，说：“周警官在里面呢，产科妇科内科外科，她都懂点，您放心，出不了事。”

“那……那也不行，万一有事，谁谁负责？”

“我人不在这呢？您想怎么收拾我就怎么收拾。”

“我收拾你干什么？要我说你们当警察的才是……才是流氓头子，我不跟你说，我去找陈大夫。”护士长努力半天，才扔出一句自认为很严重的话，悻悻地离开，走的时候还三步一回头往里看。仿佛陈默真是土匪，转眼就能把她的病拐跑。

看着护士长走了，陈默才松口气，半抱着胳膊靠在门口，秉着呼吸静静地听着屋里的动静。

周晓絮悄悄地站在一起，听着文小雨的哭声没有说一句话。她往前走了两步，把手放在文小雨的肩膀上稍稍使劲，把人自己怀里揽了一下。

文小雨没有任何的挣扎，趁着劲儿就拥住了周晓絮的腰，把头埋在周晓絮的怀里，哭得越发放肆。

所有的悲痛、愤慨、委屈、恐惧骤然涌出，穿过了时间也穿透了记忆，席卷整个房间。

人类的悲伤或许并不能共通，就像此刻，周晓絮尽管拥着文小雨，可说到底并不能完全懂得她痛苦的感受。

可这瞬间迸发出的情绪，却冲击着周晓絮，埋在她心里，和其他很多见过不公平的事情一起，激发出正义的种子，在心里候着，等待有一天能生根发芽。

周晓絮拍了拍文小雨的肩膀，说出的话屈却并不是安慰，甚至连声音都因理智变得越发残忍：“你再这样哭下去，就再也见不到邱威了。”

时光流逝，记忆里，也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：“你再这样哭下去，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。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文小雨听到周晓絮的话，努力忍着想要继续哭的冲动，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周晓絮松开文小雨，拿着纸巾帮她擦了脸上的泪水，声音温暖而和善，说：“我们是来帮你的，更有责任保护邱威的安全，夫妻间出现问题，先等他安全回来再处理好吗？”

“安全回来？”文小雨嘟囔一句，忽然想起了什么，说：“手机，我的手机呢？”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往床下冲。

周晓絮匆忙拉开床头柜的抽屉，拿出手机塞在文小雨的手里，说：“别紧张，在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