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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北路武夫(1 / 2)

作品:《酒剑四方

青面鬼临窗垂手而立,罗刹鬼则一如既往,将双足搁在供放北路壁垒山川走势的桌案处,不过与往日不同,脸上遮盖着本书卷,身形瞧来是过于劳累,因此拿书遮挡烛火光亮,自个儿则是安稳睡去,肩头还披着青面鬼时常穿起的羊皮裘,分明木隆轲踏入帅帐时并不见的蹑手蹑脚,可仍是未动,鼾声算不得震耳,倒也没停过。

「隆轲好久不见,近来山雨欲来,倒是还真不敢把酒言欢,更顾及不得请来一叙,唯有等到这造册一事落到尾,恰好腾出这点间隙,方才派人相邀,可别怪我二人不顾及旧交情,实在面皮害臊。」

少有不提及礼数的时候,在军中本就是不多见的场面,青面鬼罗刹鬼两人乃是一地统兵之人,按说营盘其中,谁人前来都需遵礼数,不单单是为所谓官阶森严,更是因正值战时,军纪严明愈是重要,倘若寻常兵卒不服统兵者,乱象必是极多,轻则使一场战事死伤愈多,重则使一城溃于败逃之事。

不过今日请木隆轲前来,排场却是给得极大,面上不动声色,但实则但凡前来两人帅帐处的军中人,皆需行礼告见,而从未有木隆轲这等,无需守门兵卒通禀,便可自行登门,又无甚繁琐礼数,本已是极不常见的事情。

「如此客套作甚,既是身在军中,受命理应是不遗余力,倘若当真军中人如二位一般,这战事大抵拖不到现如今,可惜往往不能如愿,又同在下客气作甚,难不成是也没酒水喝了?」

青面鬼转过身来,斜眼瞅了瞅脸上挂着大元汉子独有木讷的木隆轲脸皮,后者却是相当端正不苟言笑,不过随即就是相视而笑,青面鬼伸出一根指头来朝木隆轲晃点数次,难得笑骂,「看样就属你过得舒坦,原本三脚踹不出个闷响,脑门子挤出百八十道褶来的榆木疙瘩,现如今调笑起别人可是一点不留情,再瞅瞅这位,分明习武之人险些睡成一滩烂泥,还得是你有福气,不然过两日风头不这般紧,你来帅帐坐镇,我也过过你这等神仙日子?」

早在青面鬼两人还未走到这般官位时,尚且还是率本部曲在姑州流州数地摸爬滚打,在尸首横陈之中乞活的时辰,就已同木隆轲相熟,青面鬼罗刹鬼替其挡过六七根羽箭,险些将身手稍稍显差的青面鬼钉死在石壁上,木隆轲则是出手凭一身顶刚猛的游身掌,背负重伤垂死的青面鬼,生生在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,当真是过命的交情。

而罗刹鬼性情孤僻暴戾,更是损人一绝,再者两人同是武夫,时常瞅木隆轲不顺眼,单是两人私下切磋比斗,就不下十来回,相比之下青面鬼则是脾气稍稍温和些,常做和事佬,因此木隆轲同这位的交情,当真是极要好,只是因连番战事伤了筋骨根本,未曾入两人治下的北路军,反而因祸得福,得来这等听命于王庭的闲职,虽说也算不得闲暇,倒不必在去往沙场其中搏命。只是木隆轲这身卓绝的游身掌乃是外家拳,最吃岁数,但依靠行气运气的本事,虽说是拳掌劲力不如气血最盛年岁,可如今发劲的本事,木隆轲却自认更为精妙,因此许久未曾上阵厮杀,于他自身而言,反不见得是什么好事。

「少埋汰人,北路受胥孟府那病书生小觑,许久无什么像模样的战事,我还真不信你两位能坐得稳,毕竟北路这些位兄弟袍泽,皆是凭奋勇厮杀才夺来不让中路壁垒的名声,长此以往无战事,真就不觉得心底痒痒?」木隆轲有意朝鼾声不减反增的罗刹鬼望去,冷哼笑道,「尤其是这位,除却杯中酒外,最好杀人的主,哪回不乐意外出畅快冲阵,现如今倒好,往往世人口口相传神兵利器,砍人的时节不见得钝,闲置久了,才当真是化为凡胎俗铁,咱这等人,消停不下来。」

也不知是木隆轲言语时节声若洪钟,还是这话虽只是隐约传入耳中,坐到原处睡相极差的罗刹鬼扭了扭身子,险些一脚踢翻火烛,可还是未曾醒,

鼾声只是暂且停住一瞬,便又是如雷而起。

北路历来都凭小胜战功,从而使得王庭不得不将一碗水端平,现如今人人都晓得,能坐到这般高位上的温瑜必是王庭心腹,且家底来路相当干净,故而才最受王庭之中把持大权者看重,反观北路壁垒处,青面鬼罗刹鬼两人近乎是只凭战功,才取来如此高的官位,大抵也是出于此,北路兵马始终胸中憋有一口恶气,要么便是埋怨王庭亲疏有别,要么便是欲凭战事,得来些战功,也好将俸禄向上提这么一提,相比于其余两路,自是要多添些不平。

「当年随咱们转战南北的那十几位身手高强的,现如今还剩下几个?」

没去接话,青面鬼反而是难得露出感慨来,眉眼之间罕见有光彩暗将下去,话语声放低,竟当真是掐指头算计,「五锋山一战,折去两位弟兄,为掩大军撤往谷内,听人说率残部力战半晌,几乎生生累死在后军处,遭旁人弩车铁骑冲成肉泥,尸骨无存。四位死在姑州外,为抵挡王庭兵马来犯,死守城头,或是开阔地同胥孟府铁骑较劲对冲,同样是死在乱军之中,尚有两位是于押送粮草时节遇袭身死,一位是夺渌州壁垒时遭巨石压碎了浑身骨头不治身亡,还有两位时至今日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细算下来,好像也就剩你我三人,仍能在此地一叙短长。」

「都是英雄汉,死得其所,不憋屈,就是埋的地方远了些,日后敬酒时候,怕是要奔波良久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