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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成比目何辞死,愿作鸳鸯不羡仙 第118章 你后悔么?(1 / 2)

作品:《浮生沐烟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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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已深。

地牢里没有窗,看不到外面情形,昏暗的只有远处墙上火把幽暗的光远远映来。

地牢深处,时不时有笑声或是哭声飘出一两声来。

地牢外面的牢头打着哈欠。

地牢顶上。有侍卫时不时的巡逻。

烟雨全都听到见。

她忽而想起,自己第一次坐牢的情形。

那是上官海澜在春华楼杀了铃兰之时,那是她和穆青青还情同姐妹。

两人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。那时,她还没心没肺的在牢里也能呼呼大睡。那时,穆青青还会脱下外衣为她披上。那时……她忽而听到宣绍的声音,如同天籁,在她最是绝望之时,救她出牢狱……

如今她却只能在牢中,等待和他生离死别。

烟雨捂住心口,心里抽痛的感觉,让人窒息。

她背靠在冰冷的墙上,整张脸都伏在膝头。枯坐着,一动不动。

远处的老窥伺了她很久,见她不动,便好奇上前。先是快跑至她身边,又迅速跑走。

来去几次,见她也没什么动静。

胆便大了起来,竟大摇大摆的在她脚前的地上走来走去。

烟雨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。

老见状,许是闲的太狠,觉得这么也挺有,便开始向烟雨脚上爬去。

烟雨仍旧没动,静默的,像是在等死一般。

老爬上她的脚,又迅速跳下,跑的远远的看她反应。

见她不动,便又跑上前来。

如此折腾几番,亦不见烟雨理会它,便啃咬着烟雨的绣花鞋。唧唧的乱叫。

烟雨脑中全是她和宣绍的过往,从第一次见面,到两人相处,到彼此生出情谊。再到如今……

忽的脚上一痛,她这才从膝上抬起头来。

猛的瞧见一直大如猫一般的老,正啃咬着她的绣鞋,登时吓了一跳。

抬脚踢开老。

更紧紧的抱住了双膝。

她这才向暗处看去,有忽明忽暗绿色的小眼睛。在黑暗中窥伺着她。似乎随时都准备上来啃她一口。

烟雨忽觉有些讽刺,曾经的自己,是不是就像这暗处的老,藏起自己阴暗的复仇之心,窥伺着宣绍,准备随时利用他的爱和信任,反咬他一口?

烟雨摇了摇头。

不管怎样,如今已经结束了。

她的仇报了,她和宣绍,也完了。

今生注定了欠他,若有来世,再还吧。

烟雨不知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,背后冰凉的墙壁都被她暖出了些许温热之意。

牢头敲了敲铁栏。递进一碗稀饭,一碗菜,并一个馒头。

“喂,开饭了!”

烟雨恍惚惊醒,不知自己何时竟睡着了。

她看了看提着灯的牢头,以及牢头放在牢房里的饭菜,没有动。

“喂!吃饭了!听到没?”牢头又敲了敲铁栏。

“嗯。”烟雨应了一声,坐着没动。

牢头听到她回应,知道人是还活着的,就不管那么多了,提着灯又走了。

地牢里一直是黑漆漆的。

看不到光,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时辰。

记得她被关进来时,是过了晚膳的时候。

现在狱卒给送饭来,想来已经是第二日了吧?

烟雨坐的太久,浑身已经僵了。她满腹痛楚,哪里有心思吃饭?

借着远处火把微弱的光,她瞧见那只硕大如猫的老,快步上前,挡在饭菜边上,虎视眈眈的看她。

她垂头,没有理会那老。

老捧起馒头,尖嘴吱吱的啃了起来。

不知从哪里又跑出一群稍小些的老,围在那硕身边,一群老,瞬息之间,就将她的饭菜分食干净。

还将碗沿都舔了舔。

碗中干净如新。

烟雨忽而想到,狱卒估计不会有那么好的心会刷碗,那碗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诸多的老添过?

顿时觉得一阵恶心,胃中忽有翻江倒海的感觉。

她趴在膝盖上干呕了起来。

吐了一阵,吓走了老,牢房里安静下来,周遭都不见老的踪影,她才总算好了些。

连连喘息。

干呕的那么几下,让她发觉自己实在是坐的太久,浑身僵硬酸痛。

她扶着墙,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
腿一麻,整个人又扑倒在地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揉了揉磕在硬冷潮湿地面上的膝盖,又倚着墙壁,缓缓的站了起来。

这次她起的很慢,总算没有再摔倒,眼前昏花了一阵,眩晕的感觉才退了去。

她扶着墙壁,慢慢的走着,每一次抬脚似乎都用尽全身的力气。若非将大半的重量都倚在墙壁上,想来她一步也迈不动。

身体的酸痛僵硬倒在其次,心里的绝望和无力才是最打击一个人的东西。

如今她的生命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,仇也报了,爱也被自己亲手了解了。什么都没剩下,是该走到尽头的时候了。

她扶着墙,大口的喘着气。

忽而一个远远的声音传入耳朵,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的耳熟。

“什么宣家少夫人?少蒙我!宣家少夫人会被关到这种地方来?我分明瞧见是以前春华楼里那个小婊子!上次让她逃了,这次又落我手里,我岂能让她好过?”

一旁狱卒劝道:“真是宣家少夫人,王捕头你别是看错了吧?这宣家少夫人听说是周家的嫡女。不管是宣家还是周家,咱们都得罪不起呀!您……”

“滚犊子——那尊贵的人物会被关到这种地方来?别是你们几个想私吞,故意吓唬我吧?”

狱卒急道:“真不是,王捕头,您可别乱来,虽说现在是被关起来了,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就会被放出去?您准是认错人了!”

被称作王捕头的人推开那人,骂骂咧咧气哼哼道:“是不是认错人,也得我亲自看了才知道。放出去?进了咱们衙门大牢的人,还能那么容易被放出去?滚一边去!老子自己去看!”

烟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,整个人倚在墙上,皱眉。

外面人说的是不是她?王捕头?哪个王捕头?

火把昏暗的光被人挡了一下。

烟雨瞧见一个身影晃晃荡荡越走越近,被火光拉长的影子投在地牢冰冷的墙壁上,很有些狰狞。

那人取下墙上火把,缓缓靠近。

烟雨将脊背贴在墙上,全身紧绷着防备。

拿着火把的人终于出现在视线里,透过铁栏,举起火把,凝神往牢房中看去。

烟雨眯眼一瞧,来人面色黝黑,身形魁梧,却只有一只耳朵挂在脸侧。

她心中一凉,骤然想起这王捕头究竟是谁。

当初出了铃兰的命案,在皇城司接手以前,正是这王捕头前去抓的人。

也正是这王捕头将她和穆青青单独关押起来,欲行不轨。

后来更是路南飞削掉了他一只耳朵。

两人这算是有积怨的了,如今好巧不巧的,让自己又落在他的手中,倘若让他认出是自己,只怕……

烟雨立即侧过脸,将自己的面容隐在火光的阴影处。

“喂,你,走近点儿让爷看清楚!”王捕头冲牢房里嚷道。

烟雨背着身子,没有理会。

“说你呢!耳朵聋啦?”他嗓门儿很大,震得烟雨耳朵嗡嗡响。

她倚着墙缓缓蹲下,仍旧不理会他。

“嘿,我还不信了!钥匙拿来!”王捕头冲一旁狱卒吼道。

狱卒忙劝,“王捕头,您看也看了,真是宣家少夫人,您就别进去了。这地牢是个腌臜地儿。走走走,我请您喝酒成不?”

“滚,老子差你那一口酒?少废话,把牢门打开!”王捕头举着火把,似不看清她,就绝不会罢休的架势。

蹲下身的烟雨忍不住皱眉。

若真是被他认出来,自己还能落的好么?

难道临死了,还要被人侮辱么?

忽而她扯出苍凉的笑来,是啊,早晚都是一死,早一步晚一步有什么区别?

她伸手,将头上发簪取了下来,紧紧的攥在手心里。巨土丰扛。

若真是被这王捕头认出来,她便死在这牢狱里也不会任他侮辱。

狱卒被王捕头缠的没办法,悉悉索索的从身上摸出钥匙,将牢门打开。
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铁门响。

王捕头已经跨步进了牢房。

一步步向墙边的烟雨靠近。

“喂,抬起头来,让爷看看。”王捕头的声音在她近旁炸响。

烟雨蹲着没动。
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王捕头啐了一口,抬手就来抓烟雨。

烟雨猛的挥手而上,尖锐的簪子直冲着王捕头的肩头扎了下去。

“啊——”王捕头惨叫了一声,连退两步。

站在铁栏外的狱卒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。

王捕头咬牙切,拿着火把在烟雨面前一晃,龇牙道:“果真是你这小婊子!我就说,我不可能认错人!你就是化成了灰,我也能把你认出来!”

“你别过来!”烟雨将带着血的簪子抵在了自己咽喉处。

王捕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,裂开嘴,阴冷一笑,“动手吧,你死了,你的尸体我也不会放过,趁着你刚死,还有点儿热乎劲儿,该做的事儿,一样儿也不耽搁!”

烟雨蹙眉,这人如此混不吝,自己一死到是无所谓,反正早晚也是个死。可若是死后再遭人侮辱,叫她如何甘心?

她抬眼看了看铁栏外的狱卒。

“我是宣绍的嫡妻,就算我被关在狱中,我的身份也不会改变,你敢动,今日我死,明日就是你亡!”烟雨冷声说道。

王捕头呵呵一笑,“你这丫头,惯会吓唬人!上次不也吓唬我来着?”

狱卒在铁栏外小声道:“王捕头,她真是宣家的少夫人……”

“闭嘴!你亲眼看见她从宣家出来了?你看见她和宣绍拜堂了?你看见她和宣绍躺一个被窝了?还真是!一个春华楼的小婊子,也敢妄称是宣绍的正妻,我还是宣绍他亲叔叔呢!”王捕头一脸邪笑的就走上前来。

烟雨抵着自己咽喉的簪子又深了几分。

王捕头看了看她的动作,不屑道:“要死就死,死了我也好办事儿,省的办事儿时候你在反抗,不尽兴!”

烟雨闻言,一阵恶心。

王捕头搓着手上前,“或者,你又改变主意了?唉,要我说,你在春华楼干的不也是伺候人的活儿么?老子虽然不给银子,可你要是伺候的老子爽了,老子就让他们把你的伙食给备的好些!比银子好用!怎么样?”

“离我远点!”烟雨顺着墙边后退了一步。

“远点儿?远点儿还怎么办事儿?来来来,小美人,让老子香一个,老子还没尝过像你这般姿色的女人是什么味儿!”王捕头说话间就要上前。

烟雨手上一用劲儿。

脖子上便传来尖锐的痛楚。

“王捕头——”外面又急匆匆冲进来一个狱卒。

“滚——”王捕头朝地上啐了一口,“一个个来败老子的兴!”

“王捕头,路,路,路大人来了……”后冲进来的狱卒喘息道。

“路大人?”王捕头怔了一怔,忽而瞪大了眼睛道,“皇城司的路大人?”

“正,正是啊!”那狱卒忙不迭的点头。

王捕头立时变了脸色,狠狠的瞪了眼脊背已全部都贴在墙上,簪子深深刺着咽喉的烟雨。

呸了一声,“碰上你真是晦气!皇城司八百年不来一趟衙门大牢,你一来,皇城司的人就来……”

“哎哟王捕头,路大人就是来寻她的!不是跟您说说了么,她是宣家的少夫人呐!”铁栏外的狱卒急道。

王捕头一怔,“真是来寻她的?”

“真是!”两个狱卒忙不迭的点头。

“哎哟不早说!快走!”王捕头当即顾不得许多,抬手捂了捂被路南飞割掉的光秃秃的耳朵,慌忙窜出了牢房,也不等狱卒锁好牢门,飞也似的出了地牢。

烟雨背靠着冰凉的墙壁,长出了一口气,这才觉出,脊背已经全部汗湿了。

她缓缓放下手中簪子,抬手摸了摸脖子,手上有些黏黏的,接着远处火把的光,能看到隐隐约约殷红的颜色。

是她的血还是王捕头的?

耳中已经听到狱卒引着路南飞前来的声音。

“就在前面的牢房里,路大人,您慢点儿,这地上湿滑。”狱卒讨好的说道。

路南飞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铁栏之外。

烟雨背依着冰冷的墙壁,默默的看着她。

“把牢门打开。”路南飞沉声对狱卒道。

“诶!”狱卒应了一声便去摸钥匙,很快铁栏的牢门就被打开,狱卒恭恭敬敬的推开牢门,等在外面。

“你先出去。”路南飞吩咐道。

“这个……”那狱卒闻言却有些犹豫。

“怎么?”路南飞尾音一挑。

那狱卒许是想到了王捕头那仅剩下的一只耳朵,立即满身冷汗,“是是,卑职就守在外面,您有事儿大声吩咐一声,卑职就立即进来。”

“去吧。”路南飞抬了抬手指,让他离开。

他自己则跨进了牢门,向前行了几步,隔着不远的距离,紧紧的盯着烟雨。

烟雨也回看着他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

“你后悔么?”路南飞见那狱卒走远,低声问道。

烟雨垂头,没有作答。

“公子对你一片真心,你看不到么?”路南飞声音里似有隐忍,“是,我忘了,你一直都是没有心的人!只会利用身边真心待你之人,当初,你对明阳如此,如今你对公子亦是如此!”

烟雨闻言,心中一窒,她没有辩驳,只垂着头,默不作声。

“你被关进来,公子并不好过……你知道么?”路南飞又道。

见烟雨一直没有反应,他冷笑了一声,“我也真是傻,和一个没有心的人,说这些做什么?难道还能指望你幡然悔悟么?!”

“我真替公子不值,怎会对你这样的人动心!你根本就是……”

“别说了。”烟雨忽然打断他。

她声音很轻,但地牢里还算的安静,她轻轻的声音里却透出涩涩苦味。

“为什么不让我说?你不敢听?你也会痛心么?你的心还有感觉么?他对你那么好,你是怎么对他的?就算他和宣大人关系不融洽,那也是他爹!他亲爹!你做了什么?!”最后一句话,路南飞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
烟雨抬眼看了他一眼,“你为什么不问宣大人对我,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?我是地底下蹦出来的么?我就没有亲人么?宣绍对我的好,我有眼睛,我看的到,我知道我对不起他……可是我不后悔,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!”

路南飞定定的看着她,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。

看着她冰冷的眼眸里绝望的神采。

“我只能这么做,没有办法,杀人偿命,天经地义。等我死了以后,让宣绍忘了我吧,我欠他的……来世再还。”烟雨的声音一直很轻,轻的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缓缓滑过。

可她的眼中只有绝望,她的脊背靠在墙上,挺得笔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