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安负责人生气地说:“您瞧他们,干出这种事儿;现在我也只好把他们送到州里去了。”

戈利萨一听火冒三丈:“我们干了什么坏事了?我们只想保卫苏维埃。我们早就盯上那个富农了,可你们却把我们当坏人关起来!”他说着,很委屈地扭过身子。

保尔和萨哈罗夫两人好不容易忍住笑,板起面孔,交涉一番后,才停止了“吓唬”。

“如果你保证他们今后不再到边界上乱来一气,并且在其他方面协助我们,那我就放了他们。”萨哈罗夫对保尔这么说。

“好吧!”保尔表示,“我来担保。我也希望他们今后别让我为难了。”

整个支部一路上唱着歌,回了波杜勃齐。

这事没被张扬出去。

磨坊主也很快就被依法逮捕了。

德国移民住在麦丹别墅附近的森林田庄里,他们过着富有的日子。

那里有一些彼此相隔半公里左右的富农庄院,建造得都十分牢固。

庄院旁边有些附属建筑物,就像一些小小的关塞。

安托纽克匪帮就躲藏在麦丹别墅里面。

这个沙皇军队的司务长将他的亲属们组织成了一个“七人帮”,在附近的大道上杀人越货。

他们既不轻饶走私商,也不放过政府工作人员,而且行动格外迅捷。今天劫掠两个农村合作社职员,明天又于二十公里以外解除一个邮递员的武装。

他同他的伙伴戈尔季比赛。这两个匪首一个比一个坏,给州里的民警和保安机关找了许多麻烦。

安托纽克就活动在别列兹多夫一带。

这个匪帮之所以难以落网,就是因为它嗅觉灵敏,闻到风声,就躲到国境线以外,伺机又卷土重来。

每当听到他们又突袭而来的消息时,列西查就气得咬住嘴唇。

“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条毒蛇打死呢?可恶的东西,早晚我得亲手捉住他!”他的话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来。

曾有两次,他亲自带着保尔和其他三个党员,紧紧跟踪过这个强盗,但最后,仍是被他逃脱了。

为了剿匪,州里派来了一小队人。可负责指挥的却是个花花公子,叫菲拉托夫。

这个自负得像小公鸡似的家伙,不按照边防军的规定行事,没经过执委主席的同意,就擅自把他的小队开进了就近的小村庄谢马基。

他带领这一队人深夜进村,驻扎在村边的一个小房里。

他们来历不明又鬼鬼祟祟,立刻引起邻舍一个团员的注意,他立时报告了村主席。

村主席事先没得到一点消息,就把他们当成了匪徒,急忙派人快马报到区里。

列西查夜里一得到这个情报,马上就召集人冲向小村。

他们火速赶到小房子前,跳下马,穿过篱笆,窜到房门口。

门口的哨兵挨了一枪托,像口袋似的倒了下去。

房门被列西查有力的肩膀哗啦一下撞开了,刹那间他便扑进这间灯光昏暗的小房里。

列西查一手拿着手榴弹,一手紧握毛瑟枪。

他大喝一声,震得玻璃直响。

“赶快投降!要不我就把你们炸个稀巴烂!”

一秒钟后,冲进去的人用枪托把那些刚从睡梦中跳起来的人打倒了。

列西查的样子把他们吓得立刻就举起了双手。

一分钟过去了。

这一小队只穿着衬衣的人被赶到院子里来了。

这当口儿,菲拉托夫才看见列西查胸前的勋章。

他说明情况后,把列西查给气得不知怎么好。

列西查愤然地啐了一口,轻蔑而恼恨地骂道:“饭桶!”

德国革命的消息传到了区里。

汉堡巷战的枪声也传到了区里。

人们都兴高采烈地读着报纸,满含着热切的希望。

革命的风从西方吹过来了。

要求参军的申请像雪片似的飞到团区委。

保尔竭力说服大家,向他们强调苏联的和平政策——不打算跟任何邻国开仗。

但没有效果。

每逢星期天,各村团员都聚到镇上,在神父的大花园里集合后开大会。

有一天中午。

全部波杜勃齐的团员排队开进区委的大院子。

保尔从窗子里望见他们后,立刻出去,站在了台阶上。

以戈利萨为首的十一个穿着长靴,背着大袋子的青年站在门口。

保尔不知怎么回事,问道:“戈利萨,这是干什么?”

戈利萨朝他使了个眼色。

两人走进屋里。

莉达等人把戈利萨围拢起来。

他严肃地皱着他那浅色的眉毛说:“同志们,我这是在进行一次战斗考验。今天我正式向我们支部的团员宣布,区里发来一个机密电报,说我国与德国资产阶级之间的战争开始了,而且不久就和波兰开战。

“命令已经从莫斯科那里发了出来——要求所有团员都上前线。我命令他们保密,并准备大量面包和腌肉,没有腌肉的,就准备些大蒜或洋葱。一个小时后在村外秘密集合。我说,咱们先开到区里去,再到州里,在那儿领武器。

“我特别担心会没人来,可一个接一个地都来了。有些人像是哭了一通,但都装作没事儿似的。十个人,到齐了,一个逃避的也没有,真的。你们看,我们的支部怎么样?”

他满脸得意的笑容,又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脯。

莉达严厉地责备了他。

他却惊愕地睁大了双眼:“你怎么教训起我来了?这是多好的考验啊!借此可以认清每一个人。为了更像是真的,我还得把他们领到州里去。不过,他们都累了。现在先让他们回家吧。但是,柯察金同志,你一定得给他们讲讲话,不然的话,我真没法下台了……不进行一场演说是不合情理的。你就说,动员令已被撤消了吧……可他们表现出来的勇敢是光荣的。”

保尔轻易不去州中心。

因为去州里得好几天的时间,而且手头工作忙得抽不出一点空闲。

可拉兹瓦利欣一有时间就跑到城里。

他每次进城都把自己武装起来,暗自将自己比作库柏惊险小说里的主人公。

他特别爱出门作这种旅行。

他一进到森林里,就开枪打乌鸦和松鼠,要不,就拦住那些独个的行人,装模作样地盘问人家。

直到城附近,才收起武器,将步枪塞到干草堆里,手枪装在衣袋里,规规矩矩地走进州团委。

“说说,你们那儿有什么新闻?”

费多托夫问他。

州团书记费多托夫的办公室总是满满登登的,大家都争着抢着跟他说话。

面对这种工作环境,要同时听四个人说话,给第五个人答复,而且手里还得写着什么才算可以。

他很年轻,但早在一九一九年就入了党——当然,也只有在战争时期,十五岁的小青年才能成为党员。

拉兹瓦利欣对书记的提问没太在意,随便回答道:“新闻嘛说不完。一天从早忙到晚。全部的漏洞都得去堵。一切都是从零开始,我们又建了两个支部。你们让我过来有什么事情?”

说着,他很有架子地坐在靠椅上。

“我们叫的是柯察金,没叫你来。”经济部主任克雷姆斯基回过头来说“柯察金不愿意来这儿,所以这种事儿都落到了我的头上……有些书记做得可舒服啦:什么事也不干,只有我这样的笨驴,才肯让人家骑着到处跑。

“柯察金一去边境就是两三个星期,我只好把全部工作都担当下来。”

拉兹瓦利欣故意让人觉得,只有他才最适合担任区团委书记。

“我真讨厌这个家伙。”

当拉兹瓦利欣出去的时候,费多托夫直率地说。

无意之中,拉兹瓦利欣的把戏被戳穿了。

有一次列西查去费多托夫那儿取信(谁都是顺便给大家伙取信),在他们漫长的交谈过程中,拉兹瓦利欣便被揭穿了。

“你最好还是把柯察金派来,让大家见见面,我们还都不认识呢。”

在列西查走的时候,费多托夫嘱咐着他。

“好,但有个条件,你们别想调走他。那样,我死也不答应。”列西查认真地说。

这一年的十月革命节,边境上十分热闹。

保尔被推选为边境各村十月革命节纪念委员会主席。

露天大会之后,邻近三个乡村来波杜勃齐参加大会的五千名男女,排成的游行队伍足有半公里长,由民兵大队和乐队共同领头,举着大红旗,挺进边界。

纵队秩序严整地沿着国境界标,朝那几个共同属于苏联和波兰的乡村进发。

波兰哨兵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。

营长和保尔骑着马走在最前面,后面是铜号声、红旗哗哗的飘动声和此起彼伏的歌声!队伍里的人们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裳。个个都欢天喜地,笑逐颜开……人流像一条大河似的从远方涌过来,而这河流的堤坝恰恰是国界,但没有一只脚踩过边境界线,离开苏维埃的国土。

保尔让这一洪流从身边奔涌过去……在游行的队伍中响起了《共青团之歌》:

西伯利亚的大森林,

到不列颠的海滨,

红军都是,

最强大的力量。

接着是女声合唱:

嗨——在那边山岗上,

妇女们啊收割忙……

红军哨兵们满面春风地迎接着游行的队伍,波兰兵却满脸惊恐和羞惭。

虽然事先已将这事正式通知了波兰指挥部,但此时他们仍然是手忙脚乱的。

战地宪兵骑巡队加紧巡逻;哨兵多了四倍,在洼地里还埋伏了应付事变的后备队。

但是欢乐的游行队伍始终走在自己的国土上。

大地天空回荡着他们雄壮的歌声。

一个波兰兵站在一个小丘上。

当第一声进行曲传进他的耳鼓时,他卸下肩上的步枪,枪把碰住脚,向大队行了军礼。

保尔清楚地听见他说:“公社万岁!”

于是保尔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哨兵。

一个朋友!在波军的外套里跳着一颗正直而友爱的心。

保尔用波兰话轻声对他说:“向你致敬,朋友!”

在整个游行队伍经过的时间里,他始终保持着敬礼的姿势。

保尔满怀尊敬与感激地不只一次地回过头去,瞭望他那黑色的身影……前边又遇见了另一个波兰兵。这个人蓄着灰色的短胡子,四角帽边上镀着镍,帽檐下是一双呆板的眼睛。

保尔依然被刚才那个哨兵所感动着,便轻声对这个波兰兵用波兰话说:“你好,朋友!”

没有回声。

这时,加弗里洛夫微笑了一下——显然,保尔两次开口说话,他都听见了。

“你的希望太大。”

他对保尔说。

“他们的边境上,有步兵,也有宪兵。你看清他的袖章了吗?他是个宪兵。”

这时,游行队伍的排头已经走下了小丘,正奔向一个两国共有的乡村。

属于苏联的这半个村子正准备隆重的欢迎仪式。所有的人都集中在界河上的小桥附近。那些青年男女正在两旁排队。

在波兰那半个村子里,屋顶和板棚顶上挤满了人,他们在朝对岸眺望,还有不少农民站在自家的门口和篱笆旁。

当游行队伍进入青年人排成的夹道时,乐队开始演奏《国际歌》。

紧接着,许多人在临时搭成的、挂着青绿枝叶的讲台上,激动地演说。

保尔也用乌克兰语发了言。

他的每一句话都飘过河的另一岸,传到对面那些波兰人耳朵里。

只见一队宪兵用皮鞭把他们赶进屋子,又朝屋顶开了枪。

街道上立时就没有人了。屋顶上的青年也都被子弹赶走了。

这一切在这边都看得一清二楚,大家全都皱起了眉头。

一个老羊倌被青年们拥上讲台,他气火火地喊道:“好!孩子们,你们瞧见没有?他们从前就这样对待我们。但现在呢,在咱们村,用鞭子抽农民的事再也没有了……孩子们,要坚决拥护现在的政府啊!我是个老头子,拙嘴笨舌的,但我想说的话很多。在沙皇时代,咱们祖祖辈辈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,看着那边的人,真的是好难受啊……”

他举起干枯的手朝河那面指了指,就呜呜地哭起来……接着戈利萨也走上了讲台,他也十分地激动……加弗里洛夫勒转马头,看了看河的那面。